 放大圖片
■小學生提早放暑假，然而不少人仍在上課中「度假」。 資料圖片
歸 一
清晨，女兒穿着整齊的校服，與我一同出門。管理員萬分詫異：「為什麼會返學？」我笑而不語，也不解釋：這不是上學，這只是學校舉行的多元智能活動而已。在屋苑門口，等待校巴的小朋友，竟然不止於我家，雖然零零落落，也有三四個小朋友，在菲傭的陪同下，等候校巴的出現。
七月份開始，在政府提早放暑假的號令下，一間又一間的幼稚園，換個法子，開課了。沒有一所明目張膽地說自己復課，同時也為了防疫，於是有些是把上課時間分成兩段，上半段一組學生回來，下半段換另一組學生；有些是分開日子，你上星期一三，他就星期二四回來，星期五呢，就是長短周的處理方法。
害怕「消費者」動氣
幼稚園為什麼要想方設法讓學生可以回來上課呢？首先是錢的問題。幼稚園是私營的，學校是要收家長現金的。雖然在停課的狀況下，學校仍然可以收取七及八月份的學費，但是付者心中有氣，收者於心有愧，白白收取人家的血汗錢，總有點不是味兒的感覺。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幹，結果「消費者」動氣，來一個「退學潮」，學校的經營也是一個大問題。
不過，錢雖然是一個推動力，卻不是問題的全部，而是另有更實在的問題要解決。幼稚園的學生，由N1的幼兒班到K3的高班，其實涵蓋了三歲至七歲的小朋友。對幼兒班的家長來說，即使家有菲傭或老人家坐鎮，要照顧一個三歲左右的小朋友，還是一整天困在家中，無事可幹，真的是老大不易。你看看新聞，出事的總是這個年紀上下的小朋友就會明白。三四歲小兒已經能跑能跳，卻不知危險為何物，一天到晚在家，沒事都易變有事了。所以對於幼兒班的家長，能夠讓小朋友回一回校，即使是一兩小時，至少可以讓小孩子發洩一點精力，回到家中，照顧也容易一點。
至於高班的學生，也就是K3的同學仔，看似進入幼兒教育的尾聲，應該上不上學也不要緊。實情卻是相反：這一兩個月，是他們幼兒教育最要緊的時光，因為要適應小學的學習模式。大部分的幼稚園，在K3的後半段，也會模擬小學的上課模式，例如要學生帶文具回校，把課室改成小學單向的上課模式，以至獨力去洗手間等自理能力，都有賴幼稚園最後的一段日子，好好訓練。如果真的由六月中開始呆在家中，九月就直接上小學一年級，如果兒子仍然不懂得獨自如廁，不少家長也會怕他的弱小心靈受損，所以抓緊幼稚園的最後階級，成就自理自養的小一生，是迫切的需要。
無理由白繳學費
即使是五六歲的小朋友，雖然沒有幼兒班和高班的同學有如此迫切的問題，但是在這個年紀，學習不進則退。即使是一星期上一兩天，都有助他們保持學懂的知識和自理能力；一旦在家中呆上十個星期，九月份，很多也變回什麼都不記得，洗手如廁也要重新學過的新鮮人了。
由於有以上三個真正的需要，所以不少家長也會向幼稚園反映自己渴望讓子女上課的訴求；這個訴求所以能理直氣壯地表達，甚至蓋過政府的停課令，背後又是錢作怪。「我想小朋友上學」有其實際需要，而潛台詞「你無理由要我白繳學費」又促使幼稚園不能不正視家長的要求，於是，各式各樣的幼稚園「活動」，就在各區中遍地開花，成為這個暑假的奇妙風景。
那麼，為什麼小學又沒有這種措施呢？首先是學習或自理問題，小學生相對而言，沒有幼稚園生這麼嚴峻，即使他們無學可上，在家中也可以自己學習，而愈是高班，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也愈強，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日以繼夜地看電視或玩PLAYSTATION而已。當然，這次停課，也突顯了我們對於學校教育的看法。關於小學，以至中學停課或不停課，關鍵都只有一樣：考試。只要把考試完成，試後的各種活動是否得以舉行，就無關宏旨了。學校生活，就是以考試作為圓滿的句號了。
莫以善小而不為
難道，真的沒有家長認為自己的子女有需要繼續學校生活嗎？但是全香港沒有一所小學，會採用彈性上學措施，原因很簡單：錢。
在不是自己掏腰包的情況下，能夠理直氣壯向小學表達復課意願的家長，少之又少。即使有，對學校也沒有什麼迫切性；資助小學的大部分資助，來自政府，現在真正的金主說停課，你認為學校應該聽誰的話呢？
這裡其實呈現了一個很微妙的處境。今天教育局時常要求學校提高透明度，向「持分者」負責，而很大的「持分者」就是家長學生。問題是，家長學生只是「持分者」，在我們這個財富就是力量的社會下，說話有力者，應該是「持股者」，也就是給錢學校的人，也就是政府了。有時候，政府與家長學生利益一致，不易顯出學校的取捨，但在停課一事上，誰是話事人，小學的取向與幼稚園截然不同，就明顯地呈現出來了。
最後還想一提的，是政府施政。停課有助遏止疫情，殆無異議，但停課造成家長不便，幼稚園處於尷尬的境況，校巴司機及褓姆陷於困境，也同樣是事實。可從政府的舉動來看，這些小問題完全不在主政者的眼中，似乎與他們毫無關係。這些小人物的麻煩，當然不會直接驚動了高高在上的司長局長，但是被人漠視的感覺，其實就是所謂怨氣的來由，所以政府「莫以善小而不為」，因為怨氣與支持，實如園中芳草，不見其生，而日有所長。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