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康民
兒女小的時候,作為父親的有時和他們玩耍。我曾說,爸爸老的時候,你們就是送來一包「鹹脆花生」,爸也是高興的。
兒女長大後,都是「打工仔」,並沒有自己創業的,他們各有自己的一個家,負擔不輕。我生活簡樸,從來沒有向他們要一分錢。他們也許有給母親的,我也從來不會過問。
前幾天,小兒子不知道去哪裡出差回來,突然送來三包乾果,分別寫上給爸、給媽、給姐姐。我把一包腰果拿在手裡,凝望那個「爸」字,想起往事,心情十分激動。
小兒子也已年過四十。記得他小的時候,正是我在工作中最艱難的時刻。那時候我所主持的學校經濟困難,既要抗拒港英的政治壓力,又要籌款維持學校運作。我們夫婦日以繼夜工作,大女兒已送去廣州上學,在「文革」中下鄉插隊,大兒子提早進入社會當了海員。與兄姐相距十歲的小兒子方才十歲,正在讀小學的上午班。下午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關在鐵閘內做功課,等着父母晚上歸來做飯。後來我用筆名寫了一篇題曰《我和我的小兒子》的短篇小說,刊在一九七五年九月號的《海洋文藝》上。
談起往事,也正像魯迅先生在《風箏》這篇著名的短篇上提到的「精神虐殺」的一幕。不過他寫的是和弟弟的故事,而我卻是欠了小兒子小時的一份情。
我老了,小兒子也已踏入中年。要說「精神虐殺」,也許小兒子都忘了,也會和魯迅的弟弟那樣,說「有過這樣的事麼」,而且驚異地笑着。
小兒子最喜歡做出一個半苦笑的表情,這可能是一種習慣,我卻是幾十年都記得他從小到大的這個「臉譜」。
一包腰果,在包紙上寫上一個「爸」字,引起我既甜蜜又辛酸的回憶。人畢竟老了,最容易想起兒女童年的往事,也喜歡看看他們兒時的照片。有一天他們也老了,會不會繼承父親的這一份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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