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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期間30萬波蘭人逃離戰爭抵達伊朗。資料圖片
吳小彬
9月1日,波蘭總統卡欽斯基和多位歐洲其他國家領導人,出席在維斯特普拉特半島舉行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70周年紀念儀式。在半島保衛戰紀念碑前,犧牲將士的名字被一一念出,軍隊鳴禮炮向烈士致敬。
二戰七十年了。這場人類歷史上最殘酷和最大規模的戰爭,已經發生這麼久了。時間雖然過了許久,其間還發生了很多變故,但這場戰爭對人的傷害、造成的巨大損失以及對世界格局和地緣政治的影響,現在依然能感受到。今天當地球上大多數人享受着和平陽光的時候,我們該如何回望和認識這場戰爭?
戰火與記憶
1939年9月1日凌晨,德國軍艦向維斯特普拉特半島上的波蘭駐軍開炮,點燃了二戰歐洲戰場的戰火,隨後,德軍從西面、北面和南面撲向波蘭全境。兩天後,英國、法國向德國宣戰,二戰全面爆發。
對德國的閃電戰,波蘭軍民做了頑強抵抗,最充滿英雄主義色彩、也最令人感歎的一幕是「波蘭騎兵揮舞馬刀向德國坦克衝鋒」了。由於在戰爭準備、武器性能、戰役指揮和軍隊實力等方面的差距,一個月後,波蘭淪陷。
英、法雖然對德宣戰,可並沒有軍事行動。號稱歐洲最強大的法軍陸軍,一直躲在馬奇諾防線工事背後按兵不動。他們對德宣戰,乃是出於被迫。他們一面宣戰,一邊還想通過「調停」,實行停戰。
1939年9月,在遙遠的中國大陸,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已經進行了兩年多,大片國土被日寇佔領,國民政府已經退守重慶。正是在這個月,「第一次長沙會戰」爆發,中國官兵與日軍進行了異常激烈的戰鬥。在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下,日軍被迫退卻,其攻勢在湖南戰場受阻。而在晉察冀地區,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也在開展對日軍的襲擾戰。
70年前,我的母親還僅僅是一個3歲的小女孩,正隨着親人在華北平原上逃亡,我父親當年11歲,還在離長江不遠的一個山坡上放牛。不久,一支名叫新四軍的部隊路過這個山坡,不知怎麼看上了這個放牛郎,自此,我父親便丟掉了手中放牛的鞭子,拿起了槍支。18年之後,當我父親和母親相遇相識在中原地區一座新興的城市,在別人的撮合下,他們很快就結婚了,兩年以後有了我。而待我長大進入中學,正處在渴求讀書吸收知識的時候,「文革」運動也進入了後期。對那個年代我最深的記憶是,除了「紅寶書」,書籍太難找了,而奇怪的是,我最想讀的恰恰是關於二戰的書。本來我父親可以告訴我一些抗日戰爭的情況,可沉默寡言的他,卻很少提及,我只能自己去找書。記得我極力與一位軍隊子弟套近乎,還幫他開病假條逃課,才借到《第三帝國的興亡》、戴高樂《戰爭回憶錄》、蘇軍元帥朱可夫的《回憶與思考》,還有《戰爭年代的總參謀部》等,才了解和知道了卡廷慘案、莫斯科保衛戰、北非戰役和諾曼底登陸這些重要的歷史事實。
反思與心願
二戰是人類歷史上的空前浩劫。全球共有84個國家和地區約20億人捲入,軍民死傷總數超過1億人。其中蘇聯蒙受了6000萬人的最大傷亡,中國也付出了3500萬人傷亡的代價。
兩次世界大戰使歐洲哀鴻遍野,而每一次點燃戰火的都是德國。這究竟是歷史的巧合,抑或是德意志民族的某種固有特性使然?
有研究者指出,這與普魯士的軍國主義傳統有一定關係,但主因是民眾被頭腦發熱的野心家引入歧途,一戰時的德皇威廉二世和二戰時的希特勒乃戰爭禍首。此外,一戰結束後《凡爾賽條約》對德國的懲罰過於嚴厲,激起了德國人的公憤,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喧囂一時,為納粹主義的產生提供了溫床。
參與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國家,雖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別,有戰勝國與戰敗國之分,但國家和人民所蒙受的災難,沒有實質區別。因而,戰爭紀念日,不是戰勝國的專利日,更不應成為戰敗國的恥辱日。戰爭紀念不僅是一種對戰爭中死難者的憑弔,對為爭取民族解放和世界和平英勇獻身者的追思祭奠,更是一種對戰爭的理性反思。深刻檢視戰爭發生的根源,尋求對待戰爭的正確態度,避免戰爭的悲劇重演,方是其題中之義。
意味深長的是,9月1日波蘭的紀念活動中,出席的國家領導人不僅有俄羅斯總理普京、法國總理菲永、烏克蘭總理季莫申科,還有德國總理默克爾、意大利總理貝盧斯科尼。當年遭受巨大災難的國家領導人與戰爭發動者的後人聚集一堂,反思歷史,擯棄前嫌,謀求永久和平。但在東方,日本軍國主義陰魂不散,一些人賊心不死,某些人和組織對侵略中國及其他國家的歷史與暴行的集體失憶,很讓人警惕。而最新的消息是,日本防衛省宣佈要建造一艘2萬噸級的航母型護衛艦,並表示這種巨型戰艦一共要建4艘。軍事問題專家認為,日本海軍這4艘戰艦的主要打擊對象是中國潛艇,同時不排除日本在太平洋上還有更大的戰略野心。
道德和歷史感
時光荏苒,與多年前我苦找二戰書籍的情景相比,現在關於這場戰爭的書籍就太多了。而且,有比閱讀更省力、更直觀的方式讓當代年輕人認識二戰,那便是《拯救大兵瑞恩》(Saving Private Ryan,港譯:雷霆救兵)和《兄弟連》(Band of Brothers,港譯:雷霆傘兵)等影視作品。
有一天,我被拉入一個大多由年輕人參加的聚會,話題忽然被引入了二戰,接着,又被引到對希特勒這個人物的看法上。讓我沒想到的是,有幾位大學生對希特勒抱着欣賞、甚至崇拜的態度。沒有人指斥他的陰毒,沒有人提及他對猶太人的迫害,沒有人譴責他對佔領國人民的摧殘和蹂躪。
捷克作家昆德拉曾經寫道,今天人們對希特勒的仇恨終於淡薄消解,這暴露了世界在道德上的深刻墮落。觀察一下周遭就可以發現,物質主義和利慾對當下社會文化影響至大,人的心靈在物化現實中的嬗變,道德意識和歷史感的流失,已顯而易見。文化市場上,嚴肅的作品遭受冷遇,被放逐在店堂的邊角無人問津,時尚、娛樂、搞笑的作品則廣受追捧,能與電視、網絡等新興媒體達成契合的學者與作家,才會有市場。即使是反映二戰這類歷史題材,與書籍相較,電影、電視劇等音像製品以及電腦遊戲軟件,也在受眾那裡更受歡迎。
正是受這種文化模式熏陶,許多年輕人過於追求感官刺激,卻失去了存在的重心,失去了對自我與家國民族之間關係的認同,變得漂浮了起來。他們的心靈和感覺在「娛樂」和「消遣」中被編排,被扭曲,被按照市場利潤的需求加以塑造,以致很難再分辨善惡、美醜以及公道和正義與否,甚至連這種分辨也被認為是「多餘」和「乏味」了。
二戰七十年了。也許這提供了一個機會和可能,讓我們能夠在習以為常的和平中想起過去充滿了戰火和硝煙的年代,想起我們前輩的苦難、不幸、戰鬥和犧牲,從而更加珍惜今天的和平。願我們有更多的人認識到戰爭與今天的關係,通過學習獲得一種歷史感,並領會到自己對今後歷史的道德責任。讓我們努力和奮鬥,抵制一切非理性、反人類、反進步的力量,使正義與公平如江河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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