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看李安導演的「Taking Woodstock」,微笑地承認每個人回想起過去了的事,總有一番迂迴的趣味。
歷史是這樣的:在當下經過的時候,情感反應直截了當;說是誠實,其實是不肯寬容和讓步。好像跟一個人或一些人在一起,那段旅程如果是難受的,就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受不了,跟人家過不去也不會去想後果。事後,塵埃落定,又奇異地會把事情美化起來,覺得那些人物在自己的生命裡出現實在是好,他們所做的都是善事,甚至將之視為奇蹟,在回憶裡歌頌。
這也是李安對胡士托的態度。一九六零年代的胡士托自身也是一種態度。這個為期三天的音樂會在美國紐約州接近胡士托鎮邊發生了,其反應出人意表。它之所以成為美國現代史上的盛事,是因為因緣際會,並實現了一份特殊時空意義下的「自由」。李安向來都愛着眼於少數族群,在電影裡他借用小鎮上一名猶太青年的眼光,那個邊緣的位置便像一面鏡子的折射。猶太青年不是胡士托的中堅分子,但協助了這件惹來百萬群眾參與的文化事件的誕生。他自身成長於保守、固執、壓抑以及強烈不安全感的猶太移民家庭,一切往錢看,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解放。他就讓追隨胡士托的群眾擦身而過,只在他們身上計算利益。
直至音樂會真的進行了,猶太青年也就在那潮澎湃的風尚和軟性藥物的輔助下「衝上雲霄」,在肉身和心靈裡體現了胡士托的「奇蹟」。李安選擇了一種身份來迴想胡士托,既有距離下的幽默和「幻像」,亦表白了箇中的放縱與迷茫。但無論如何,迴想成了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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