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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紅松
著名作家劉震雲在接受一家電視台採訪時，談到讀書。他說，人到中年，有些書越讀越薄。舉例說明時，他出人意外地說了《西遊記》。這部古典名著，我還是在少年時讀過，成年後就不看了。印象中，這部書娛樂性高於思想性，而且情節多重複，細品沒多大意思。
聽了名家的話，我最近又看了一遍，意在捕捉劉震雲談到的神仙世界的市儈。唐僧千辛萬苦來到西方取真經，進佛家大門時，守門的小仙索要「小費」。從這個角度一讀，發現這個神話小說的確了得，透過荒唐的故事，發現作者不只是將神當人寫，而且整個神話世界，全是活生生現實世界的哈哈鏡。
在九九八十一難中，人為製造的禍端佔了一半以上。神仙們「不作為」或疏於管理，造成手下和身邊工作人員違法亂紀，下界作亂。一旦在凡間惹出禍端，便開始護短說情，完全置天理於不顧。這裡沒有法制，只能說天理。就是有法制也等於零，法規是不管神仙的。儘管這些下凡的家伙犯下的大多是「死罪」，有的搶人妻女，有的擾亂國家，有的殺人越貨……但只要有「後台」，都被重新調用，被上司接回天堂去了。
神通廣大如孫悟空者，也對這種腐敗現象毫無辦法。只要有人說情，便棒下留情，便不敢殺。在現實中，人們常比喻那些膽大包天的人，說像孫猴子。這個比喻不準確，孫猴子連玉皇大帝都不怕，卻也講人情，也怕「關係網」。只要是老相識打招呼，他都領情。
在去西方的路上，孫猴子真正打死的妖怪並不多，一般打死的都是如白骨精之類沒有任何社會背景和社會關係的小妖。就是打死這種小妖，也不容易，唐僧時時犯糊塗，要孫猴子「下崗」回花果山當無業遊民。所以，孫猴子越看越不像隻猴子，像人，像一個無奈的執法者。
整部《西遊記》，幾乎都是在寫一種關係網，人治大於神通。這樣的書，一直沒有被歷朝歷代列為禁書，讓人奇怪。其思想糟粕對人的毒害，影響深遠。縱觀社會歷史，不知有多少巨貪大惡，讀懂《西遊記》，悟透「人生哲理」，橫行霸道，逍遙法外。記得這部書的前言裡總有這麼一段話：「閱讀這部書，其思想糟粕，是應該拋棄的。」如果整部書都在宣揚一種思想糟粕，怎樣拋棄？
有人說，這部書的主導思想是「勵志」的，踏平坎坷成大道，終成正果。但是，唐僧師徒四人是怎樣踏平坎坷的？踏平過麼？西行之路，都是在神仙們制定的遊戲規則中操作，在一張無法無天的關係網中運作，談何「勵志」？
古人訓導：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意思是說水滸好鬥，三國多謀。怕讀者看後增長血性和鬼心思。這實在太好笑了，水滸好鬥，是該出手時就出手；三國多謀，是為民族大義死腦細胞。我說，中國人最好別看西遊，別成人精了。
都已經夠精的了，再看西遊，非成人精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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