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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蔡白蓉
蔡白蓉(作者簡介：中文大學研究生。作品散見於報刊圖書、大專生雜誌、文學雜誌及網路等。只是單純地喜歡寫，把寫當成心靈的排毒。)
粉紅噪音，絲毫不在三歲女孩的眼耳。
女孩沉迷遊戲，用口水抹玩具的污跡，低沉怪笑後重複牙語：「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一種溫柔聲色朝着女孩說：「乖，鹿帽骯髒，給你買新的。」
一隻沾血的大手捏着雪白的小手，另一隻狠狠地把鹿帽一拋，正中太陽穴仍在流血的男子。
她厭煩了，又連開六槍，血再噴出，她篤定離去。
這場景是十六歲前的鹿鳴常做的夢。
她試探地問女子，女子捏捏她因發育良好而佈滿紅點的鼻，淡淡地說：「你和我一樣都喜歡鹿。」
往事，如電，如光，如幻，如影。
女子從小就怪，她從《詩經》和傳說中認識鹿，為牠着迷，在家養鹿。
家人忍受不了，便說：「你瘋了，要到精神病院！」
「愛動物是天性。他們不懂，我懂。」這話她聽了十六年。
「躲進鹿鳴園是幸運？」她反諷道。
「唔，這是上天的安排。」她心想女子假裝溫柔只為贖掉她的罪。
女子唸着：「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是正常的！」女子咬牙切齒。
她冷笑：「沒有人願意說自己是瘋子。」
女子不理會，自憐說：「我向精神病院的人說，政府一定要禁止導致污染的交通工具，以寵物為交通工具，不然地球遲早完蛋！」
女子說她不是瘋子，是先知。
女子遺忘了她是誰，她說她不叫雛菊。
「人要逃到火星，地球好危險，但沒人相信你。」她挖苦，再咯咯地笑。
她想她的聰慧早令女子嫉妒，與其說女子要保護她，不如說想把她據為己有。
她多嫉妒女子擁有的日子。
她猜女子在精神病院與男子有了愛，決定逃離卻被發現，只能一人走。
男子動殺念，女子心灰意冷下錯殺了他，帶着她逃走時誤入鹿鳴園。
如果是這樣，她也許會原諒女子。
但，鹿鳴園和女子比地球更危險。
無數清晨在鹿鳴園吟唱《詩經》的男女，夜晚成了吸血鬼。
他們隱居，不歷生死但禁生欲念。
他們飲鹿血，與鹿造愛。
無數凌晨，她目睹女子用舌舐鹿血，一邊唸着「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她不能原諒女子喪失了青春和愛，缺乏生死籠罩，卻不平等地對待鹿群。
「這表裡不一的孤獨啊！」她以仇恨的眼怒視女子。
女子定樂於見她孤獨，像自己般缺乏自由和愛。
「這虛偽的烏托邦！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會再有痛苦。」她唸唸有詞。
她決定了──
結束孤獨，結束施與受的虐待。
清晨。
女子擁着鹿睡得正甜。
她閉眼唸：「再見，母親。」
「𡛨𡛨𡛨！」她用十三年前母親殺人的槍，痛快地給了她七槍。
她深吻那孤獨的臉。
離開了鹿鳴園。
她帶着鹿群，輕盈且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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