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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1月13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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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寫板:萵苣姑娘的名字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9-11-13]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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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愛華(作者簡介:曾於07及08年獲青年文學獎,Roundtable幹事。夢想和玩具熊赤腳走遍全世界,在旅途中跟陌生人說:「I am a writer.」)

 那時我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房門被鎖着。窗上爬滿了鏽紋,一直蔓延至牆邊那床的鐵枝上,樓下一條狹窄的小街,兩旁站着女人們,年輕的、中年的婦人。偶而,也站着我的母親。她穿着桃紅色的背心,裡面是繡滿花邊的內衣,倚在關上大門的空舖前,蹲在那兒跟其他女人聊天。母親說話時總愛揮動雙手,那雙不屬於她年紀的雙手,綻放着一條又一條深深的條紋。

 曾經,母親捉住我的手端詳:「希望你不像我,手掌這麼多紋,一生的煩惱也特別多。」稚弱的我,好奇地凝視着我的掌,那麼小那麼多交纏、重疊,和母親的手,在那些用生命編織的花紋上,我一臉無知。

 庭庭坐在菜攤旁的木椅上,倚着陳破的四方桌在寫字,整整齊齊的方塊字落在方塊裡,安心地找到它們的位置和歸宿。蔬菜上的水珠慢慢乾掉,對於它們的別名,我們一無所知。青翠的又回復悶綠的原狀,夏天在樹上鳴叫,只有旁邊那馬力甚小的風扇在吹着,其他攤檔的人在睡午覺,世界懶洋洋得與死亡沒有分別。

 「媽!我做完功課,講故仔給我聽!」庭庭衝過來,這孩子結着兩條長長的辮子,圓圓的臉上掛着一個期待的笑容,捧着一本童話故事嚷着。我耐心地揭開色彩絢爛的故事書,一字一字地吐露,我可以是巫婆、可以是工匠、可以是河邊的那匹馬。我可以是一個被文字保證必然幸福的公主,她年輕,她美麗。她必然身穿一襲黑色的睡袍,一頭長髮。庭庭凝視着我,全神貫注,我知道,我跟她對於故事的內容都毫不懷疑。

 我也想起母親跟我說過的那個童話故事,好多遍:那母親好想吃萵苣,父親就去偷,卻觸怒了巫婆,那母親的女兒一出生就給巫婆困在高高的塔上。她有着一頭長長的金髮,萵苣姑娘放下長長的髮讓王子爬到塔上,他們相愛。可是巫婆把王子的眼睛弄瞎了,把女孩頭髮剪光了,但他們就一起,他們就那樣緊緊的一起。

 我曾經問過母親:「媽媽,甚麼是萵苣?」

 母親想了一會:「是一種好漂亮的花。」

 「那為甚麼萵苣姑娘的母親要偷花來吃呢?」 母親不留神皺了一下眉頭,看着我髮上夾着的蝴蝶夾,又說:「那是一種好美的花,像蝴蝶的形狀,彩色的,花上有顆甜美的果實,萵苣姑娘的媽媽就是吃了那果實。」也許,印象裡就只有花、金髮、綠色的眼睛、碧藍的海,才配得上童話。

 庭庭伸出小手,捧起木架上一個個圓大的生菜,又一個一個放下,排列好,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安置在「十蚊份」的紙牌下。生菜上沾着水滴,青綠而年輕,庭庭捧着它們,她才是真正的萵苣姑娘。

 「媽媽!」

 「做完作業沒有啊?」

 「沒有,看檔嘛。」我坐下來,給了庭庭一個飯盒。庭庭看着飯盒裡的菜、叉燒和香腸,然後又望望我說:「媽媽,你吃了沒有?」

 我點一點頭,庭庭才安心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庭庭不喜歡吃蔬菜,說菜怪難吃的,又青又綠的很不好看。可是偏偏我就是賣菜的,生活單調而枯燥,命運似乎在預言之內反反覆覆而不需猜測。我明白庭庭為甚麼不愛吃菜,但這種如麻雀般的平凡單調,或者不見得比神秘的夜鶯、豔麗的孔雀差。

 如那又藍又紅的房間裡,精彩而鮮艷,看得久了卻也害眼。在木桌上總是放着一杯溫茶,它原本是熱燙的;過了一段時間,就涼,涼下來的時間剛好,在一片嘈雜的呼吸聲汗珠跌落後她就剛好喝一口。寬大的床對於母親來說有特別的意義,有別於其他人,它不只意味着出生睡覺以至死亡。之於母親,它是整個生存生命的過程,是生存的條件和本能,也是我跟我女兒存活下來的憑藉。七彩混雜的床鋪總躺在床上,母親亦然,紅的、紫色、藍的、內衣、睡衣、別致性感的胸圍,一絲不掛的身體。如此,呼吸聲、汗水聲、哀怨、慾求,四處散落,僅只如此的,有時我痛恨我對於母親的印象,總是那麼短,只能用孤獨的詞語去作標記,又或是單調的話語,我不知道這種斷裂能夠暗示甚麼。

 除了那一個早晨。

 那一年,我十歲。母親白天沒有客人的時候就進來跟我聊天,看我做好了作業沒有,還會為我說故事。故事,長大了後我曾懷疑母親們都用旁觀人的嘲諷述說那些故事,可是母親的聲音那麼懇切,總讓我覺得它們實在地發生過一樣,甚至曾經誤會,那些幸福簡單的都屬於母親的。就是那年一個早晨,颱風飄落到來香港,收音機那新聞報道員宣佈着停課的消息,我開心得跳起來,衝到母親的懷裡。那襲黑色的睡衣裡,隱約透現圓潤的胸部,殷切地保護着我,擁着我,我能看到那淡淡的乳暈,滿溢濃烈的胭脂香沾到我的臉上。母親抱起我走到窗邊,指着外頭被吹得要掉下的竹棚。

 「希,風真大,你看,竹棚都要掉下來了。」

 「媽,你看!那個人的傘子都吹破了還要撐着,好好笑啊。」

 屋內平靜得很,母親被洗得殘舊的睡衣上,繫着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上面有點點的銀珠片,眩目而華麗,我正要伸手去抓,門鐘就突然響起來。有客人來了,母親往防盜眼探看,把我推進房間裡,吻了我一下,就鎖上我的房門。然後,我聽到大門敞開的聲音。

 母親嬌嗲地說:「這麼久不見你,有新歡啊!」

 男人乾笑了兩下,腳步聲漸漸遠去,一直伸延到又藍又紅的世界前,然後戛然靜止。而那沉黑透露出身體的睡裙、在窺探的胸部上掛住大大的蝴蝶結,往後這麼多年來,別人提起漂亮的女人,我腦海總先出現這個形象。還有那一頭必然烏黑的長髮,垂下的髮絲長得能遮掩着她的臀部。也許是因為母親,也許不,我從小也有一頭長長的髮,一條條的髮絲,它們會交纏,千絲萬縷難解,交纏就用木梳小心翼翼地把它們解開。一條又一條,我喜歡髮輕輕跌落在我肩上的感覺,它們輕掃着我的皮膚,恰如一雙手,溫柔地撫摸着我。在發呆出神之際,我能看見世界突然變黑,光亮的就只剩下這個房間與窗邊的月亮,卻又下着雨。窗外狹窄的小街上,兩旁站着的女人漸漸在雨中消失。街上站着一個男人,呼喚着我,我把我的髮放下來,黑色而有些微的彎曲,輕輕地從樓上流落到地上,他會沿着我的髮爬上來,他的身體觸及我每一節髮。我總在出神,在等待,在遠方聞到我的氣息就在黑暗中流竄到這來。

 當我漸漸明白那又藍又紅的房間意味着甚麼時,我已經對於那些事情盲目而無所感了,那些陌生有時又熟悉的男人,他們並不如旁人所想那樣猥褻,有好幾個看着我長大,會對我透露出像父親般的微笑。縱然,我並不記得我父親的微笑是怎麼樣的,也許是出於我一廂情願的想像。只是,當性的交易堆積起來,原來它也可以如愛一樣流長而簡單。我並不把它當成是甚麼神聖的東西,顯然,當它不再與生育拉上必然的關係時,它只被定義為一種遊戲和交易。真正神聖的,只是那些女兒們。在我母親離開我的時候,我才二十歲,我一個人站在火葬場,看着天。我想起母親把我推進房間時,我曾經幾次竭力地敲着門哭嚷,我試圖重構那時的情景:我、母親、陌生的男人、愛慾、呻吟、近乎哮喘的哭叫。突然我發現那些母親的熟客也到來送她一程,他們的眼神沒有閃縮只有悲傷地看着我,也許母親那些年來在床上的交易,沒有甚麼人能把它定為「罪過」。那些隨髮而爬上來的男人們,可能是深愛着母親的,可沒有一個男人有勇氣為她編織一條長長的繩,好讓她逃離那孤清的高塔。而我也只能夠在遠處呼叫,終究不能解救。

 我沒有跟庭庭說過母親的故事,我忠誠地為她講述童話,不難堪也不諷刺。我也從未避談庭庭的父親,對於這個男人,我是如此的平靜,蒼白無紅。那是冬天裡一個夜,我披着長長的紅色圍巾,坐在街角等待一個朋友,我望着街道上來來往往、駐足的人們。我看着他們的表情,他們的眼睛和唇。庭庭的父親,那時我還未認識他,他以一個氣沖沖的陌生人姿態走過來對我大叫。我的開始一如以後的冷靜,我看着他,就那樣看着他,不發一言。一如以後的,冷靜地,面對他的喝罵、他的背叛、他的墮落、他的離開。當我抓着庭庭父親的身體時,想起的卻是另一個身影,我的感情都封印在一個永不能觸及的地方,鎖在那早晨風聲熱鬧的樓房裡,我能肯定的是我將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我們那時凝視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終於能夠從這鬧市抽離,從此以後,我們不想再墜入。

 「媽媽,甚麼是萵苣?」庭庭問我。

 「你說呢?」

 庭庭把玩着攤檔上的蔬菜,想了一想:「不知道,不過一定很好吃吧。」

 「其實媽媽也不知道呢。不過,我想你是沒錯的,它一定很好吃。」

 我抱起庭庭,立在街市的平台上,撫着她那頭柔軟的髮。外頭佇着一幢一幢高樓大廈,另一邊破舊的低層房屋被粉碎。行人天橋下一個女人走過,那黑色的裙子搖擺着,飄飄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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