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羊璧
參觀恭王府的時候,本想看一看詒晉齋的氣派。但連打聽一下詒晉齋在哪裡的機會都沒有。
但我還是想借此談一談詒晉齋,談皇族文化。
先說詒晉齋這個名字的由來。
中國古代的書畫,現在愈來愈珍貴,在拍賣會上,也開始出現驚人的天價。不過拍賣會上出現的書畫,還不見得有最高級的國寶級文物。
有趣的是,現存的古代書畫,書法方面比畫還要古。畫只有隋、唐的作品,書法卻有晉代的作品。貽晉齋這個「晉」字,說的就是一件晉代書法。
隋唐的畫,現存有隋代展子虔《遊春圖》,唐代閻立本《步輦圖》(兩圖現均藏北京故宮博物院)。說起畫,一般人的興趣高一些,因為畫有具體內容,像《步輦圖》,畫的是唐代吐蕃(現在西藏地區)領袖松贊干布派使節來長安,迎娶文成公主的故事。一說,人人知道太珍貴了。這簡直好比是當時留下了錄影。
書法方面,現在卻仍有晉代陸機的墨跡《平復帖》。這是一封信,取信中「平復」二字為名。
一封看來普普通通的信,卻能夠在古代就受到重視,流傳到現在。可見中國社會上是有一種珍視文物、珍視書法的傳統。
《平復帖》是中國書法現存最古的墨跡真跡。中國書法藝術發展很早,像秦代李斯的小篆,漢代的隸書,都把那時代的書體寫得那麼美。但都只能是在刻石上保存下來,我們現在見的是拓本而不是墨跡。
現在我們能見到的晉代書法墨跡,如王羲之的作品《快雪時晴帖》、《蘭亭序》等,其實多是唐代的摹本(唐代的摹本極精,非常逼真)。而陸機的《平復帖》,專家鑒定,沒有不同意見,都認為是可靠的墨跡真蹟。陸機是比王羲之更早的名人,把它看做代表晉代文物的寶物,是完全可以的。
這件《平復帖》,當時藏在清廷內府,後來歸成親王。恭親王溥偉在帖後題跋說:「乾隆間以之賜成哲王,王受而寶之,名其齋曰詒晉」。(恭親王是奕訢,溥偉是襲位的後代恭親王)。
這裡可以知道,皇族這一層,是很珍重這本晉代寶物的。乾隆把它賜給成親王,成親王也鄭重地把它藏在王府中,並且把那地方取名詒晉齋。詒是賜贈的意思。表示賜給我,我很珍重地藏在這個府裡齋中。
皇族重視歷史文化,這是好事。
中國有茪G千多年的封建專制歷史,專制不是好制度,近百幾十年,提出要民主制度,否定專制制度,這是歷史潮流,路一定會這樣走。但是在否定專制制度的時候,也不應該把過去的一切都否定。中國的封建皇朝,在皇族中,一向重視儒家教育,皇子們作為未來的繼承人,都要好好學習儒家經典。儒家經典一面強調要有一套穩定的社會秩序(這對統治者最有利),但也有「民為貴,君為輕」的思想。皇族接受這種教育,應該說是好事。
歷代皇朝,也重視文化素養,重視民族文化。從唐太宗李世民起,多代的皇帝,都很珍視前代文物。宋代、清代,對於書畫的收藏、發揚(例如刻帖),都有突出的表現。這種氣氛,從《平復帖》在清廷內府的收藏、詒賜,以及受詒者建「詒晉齋」的過程中,都表現了出來。「詒晉齋」三個字,就表現了對這晉代文物的認識與珍重。
《平復帖》對於中國書法發展歷史,也是一件極重要的參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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