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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琪
等待一朵花開，就好像在等待一個人來。等待的花朵一定會開，你等待的人兒卻不一定會來。
半個月前，我在家附近的花卉市場買了二隻水仙球，順便還給它們配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方口盆。回到家，沖洗幾遍後，把二隻水仙球緊緊湊湊地碼到了盆裡，注入足夠的清水。供放到靠近窗戶，有陽光沐浴的木桌子上，然後，就隆重地等待著花開。估計水仙球都被我看毛了，很無奈地，一點一點冒出了綠色的葉芽。可是，離花香滿室的日子，估計還有很長的等待。
幾乎每年的歲末，我都會記得去買一盆水仙花回來，供起來。有一年心情好，還買了幾盆分送給自己喜歡的朋友。可是，也有一年的冬天，絕望的我，眼睛裡看不到花艷，鼻子也聞不到花香。走過街邊賣花的老頭身邊，再不像往年，留戀良久，直挑得老頭心軟，連賣帶送的，我捧了好多花草回家。那一年，我深陷在抑鬱的情緒裡，幾乎可以說是不求生，只想死。
大的波浪過去以後，今年的冬天儘管來得很早，卻已經有了過來人的淡淡的心態。也知道冬天來得早，去得也一定會快。也所以，這盆水仙我執意要買還沒有開苞抽穗的，就是想要一點一點地看到它的變化，它的成長。每天都給它拍一張照片，記錄它的每一點的改變。選了幾張，發到自己的博客上，卻有一個朋友在第一時間留言，告訴我說，水仙是有毒的，你可要小心。
我被嚇了一跳，一不小心就精心養育了二枝毒草，怎麼得了。趕緊上網一查，還真是。有毒。儘管毒性不大，卻也要小心看管，不能讓小孩子得手，也不能放在杯具和食物附近。把水仙球當作是洋蔥頭涼拌生吃的人，一定會出現噁心、嘔吐、腹瀉，甚至發燒等等醜陋現象。不過呢，如果你的體內是有毒的人，那水仙就是一味苦口良藥。以鱗莖入藥，春秋採集，洗去泥沙，開水燙後，切片曬乾或鮮用。清熱解毒，散結消腫。
仔細想來，水仙有毒，就好像玫瑰有刺一樣，也許，它也只是為了自保。在這個空氣有毒，水也有毒，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大環境裡，水仙的毒性或許只是為了自己的清純不被肆意侵害，自己的美麗不被橫刀夭折。世上大多數所謂紅顏薄命的女子，並不是死於美艷，而是因為她們過於善良，也就是說，沒有一點自保的毒性吧。如果她們很美，又有足夠的毒性，就成了《西遊記》裡人人喊打，卻怎麼打也打不死的妖精了。她們先要你的身，再攝你的魂，令世上臨空蹈虛的不良男子望風而逃。
不過，水仙也一直是自戀者的同義詞。所謂水仙少年一說，真是美輪美奐、聞聽失心的好故事。納西塞斯是希臘神話裡的美少年。他俊美無比，不能自棄。於是，最終，他夜以繼日，守在泉水邊凝視自己的水中倒影，枯坐而死，化成了一株水仙花。不過，這個抑鬱而終的希臘美少年也是毒性不夠的。他不傷害別人，只傷害他自己。我看過的一部關於美少年的電影，那真是美得驚心動魄啊。
日本導演大島渚的電影《御法度》，講的就是一個又冷又狠的美少年殺人自保的故事。這個美少年叫加納，他和另一個也是美男的田代通過競技同時考進一所武道院，成為職業武士。田代對他一見鍾情。18歲的加納卻是心和性方面還未曾開啟，上了鎖的美少年。而且，他的旨趣明顯的不在肉體的遊戲上面。有人問他，出身富裕家庭，為什麼要來從軍，那很艱苦啊。他很簡單地回答說，為了擁有殺人的權利。但是，很少有人能夠認識到他潛藏在美色裡的危險。在一次奉命行刑中，只有很少的人看出他有不一般的特質，那就是對暴力近乎迷戀的冷酷。
其實，加納對田代也不無好感，卻並不想成為他的親密愛人。但是，在這個只有男人沒有女色的環境裡，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虎視眈眈地想要接近他，騷擾他，佔有他。他所在分隊的隊長，就是一個垂涎他的美色的傢伙。在等級分明的武道院裡，加納幾乎沒有辦法躲避他的頂頭上司。終於有一天，在一家小酒館裡，分隊長乘著酒力，恩威並施地佔有了他。嘗到美味的分隊長一心想要獨佔加納，要加納與田代分手。加納為了擺脫這個下流的男人，就假裝自己與田代是愛不分離的情人，拒絕了他。分隊長發出狠話說，他要殺了加納，或者殺了田代。那一刻，加納乖順美麗的眼睛裡再一次流露出了冷酷。
但是，離奇死亡的卻是這個分隊長本人。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武道院裡謠言四起，年輕的加納最後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偷了田代的貼身匕首，故意失落在另一次假意襲擊的現場，把眾人注意的焦點引到田代身上，營造田代謀殺情敵的假象。
電影的結尾，是加納再次成為行刑人，奉命殺死田代。在他們兩相角力的生死時刻，加納嫵媚的眼睛裡放射出迷惑人的光芒，他對已經明白真相的田代說，請你原諒我。一直癡迷他的田代，一個恍惚。就在那個瞬間，加納迅速拔出貼身的匕首殺了他。
這個電影，看第一遍的時候，完全不得要領。因為，我的注意力幾乎都在美艷的加納的每一次回眸，每一次的微笑上面。等到我看第三遍，完全領悟了導演的意思的時候，才真正是被嚇了一跳，原來，美是如此的危險，美又是如此的無奈。美是無辜的，又是有罪的。
就好比水仙的毒性一樣。它的毒性也許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一代又一代的進化中，慢慢歷練出來的。如果不如此這般的話，水仙的家族一定不會源遠流長到今天，它在中國就已經有一千多年的生存歷史。而且，它的族類遍佈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幾乎贏得了所有愛花人的喜愛。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水仙是有毒的。它之所以給點清水就活，借點陽光就長，就因為，它自帶的完善的免疫系統，也就是它的那一點毒性吧。
花猶如此，人何以堪。這個世界，地震、海嘯、環境污染、變異病毒、金融危機等等，就像摁錯門鈴的陌生人，不請自來。善良的人們，如果不練就百毒不侵的金剛之身，又怎麼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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