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找到了，找到了。」群群拿過來一張表格，「來，你來幫我填填。」我看看，原來是社區上申請長者福利的表格。群群從來未讀過書，不識字，加上老花，就只好找我幫忙了。我填完基本資料，問道：「群群，你有照片嗎？申請表上需要貼上一張。」群群遲疑了一陣，終於明白過來，於是她又以慢鏡動作在抽屜翻起來。電風扇在她旁邊吹着，我天生怕冷，微微感到有點涼意。但群群看起來並不涼快，她只穿着一套單薄的白色尼龍製睡衣，上面佈滿點點藍色花花圖案，是很典型的婆婆款式。在她翻動的期間，她手臂上的肉一顫一顫的，皺紋在燈光下時深時淺。群群很矮，她半個頭都埋進抽屜裡了，等她終於找出相片來，她已微微出汗，還不禁皺起眉頭說：「唉，這天氣真熱！」

　群群坐下來，待終於覺得涼快了些，慈祥的笑容又展開來了。她遞出了兩疊相片，「你看，這兩張相片哪張好看些？」我仔細往兩疊照片看去，其中一疊光度較暗，群群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頭像在比例上顯得比較小，膚色也比較黑，笑得也比較勉強；另一疊光度較亮，她穿着一件粉淺色的上衣，頭像佔據照片大部分比例，膚色也淨白一些，笑容隨和些，而且看起來比現在的真人年輕得多，應該是幾年前拍的。

　看到這裡，我心裡不禁暗笑起來。呵呵，真想不到原來群群對一張申請表格遞交的相片也這麼在乎。

　「這張好看一點。」我指着那張樣子年輕得多的照片說。

　「是啊，是啊，我也這麼覺得！」群群笑了起來，臉上的肉擠得雙眼都睜不開了。

　「那就貼這張了。」

　「好啊，就貼這張。」

　我找出膠水，將膠水塗在相片背面。

　「這張照片顯得精神點吧？」群群仍在端詳兩張照片。

　「嗯。」我繼續將相片貼在表格上。

　「這張就好像黑了點，是攝影師拍得不好。」

　「嗯。貼好了。」我將表格遞給群群。

　群群接過表格，又在上面端詳了一會兒，欣喜的眼神無法形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望望掛鐘，「噢，已經晚了。你早點回家吧。」

　群群像往常一樣送我到輕鐵站。昏黃的街燈下，伴隨點帶有夏意的微風。我扶着群群走過馬路，她比我矮，感覺上不是扶一個老人過馬路，而是拖着一個小孩過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