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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會周邊的街道有花壇點綴，煥然一新。網上圖片
任 明
最近，在某位作者的博文中看到「現在，聽說連議論和批評上海世博會也不行了」，我不相信這一點，決定就世博會寫一點我的批評意見。
為了世博會，很多上海的建築被「穿衣戴帽」。據說「戴帽」其實對頂樓居民有利，減少了他們與冬天的寒雨、夏日的灼陽的直接接觸，空調費頗為省了幾鈿。「穿衣」呢，有人更形象地稱之為「塗脂抹粉」，就是將建築物的外牆重新粉刷，對這種做法的意義我卻有點懷疑。誰喜歡到一個有著淺薄的鮮艷色彩的城市來參觀呢？一些樓宇的顏色新鮮得如同廣告，好像在說自己有著與廣告一樣的「暫時性」。那些顏色明顯是新塗上去、也經不了多少風雨的。我家附近一條巷子的圍牆總是不停地被粉刷為白色，也許是塗料有問題，也許是挑錯了顏色，總是不久又破敗起來。一次走過，聞到正在粉刷的牆壁刺鼻的塗料味道，突然驚覺它對粉刷者以及附近居民也許會產生的健康影響。
雖然這是一處敞開的、公共的空間。也許因為敞開，更應該慎重。白色塗料的脆弱讓我想到本色的磚石、泥瓦的強韌。也許我們應該轉變一下審美觀點，讓建築物離大地的顏色更近一些，讓它真正是從泥土裡成長起來的，而非粉刷的標牌。
為了世博會，很多人行路以及街道的路面也被重新整修過了。我對這一點覺得很高興，因為平整的路面、路磚是一座城市精神面貌的顯現。再也不用擔心走路的時候會被凹凸不平的路磚絆到了。然而世博會還沒開完，有些路面已經又變得坑坑窪窪了，人行路上的地磚也開始塌陷、斷裂。一位朋友說這是施工時缺省了特定工序所致，觀察一下，好像果然是這樣。地磚斷裂總是集中出現在特定路段，走過這一段，就是地磚平整；再走過一段，也許又是地磚斷裂。路面毀壞之快速見證了人類勞作的脆弱性。
如果城市建設不具有像對待藝術品那樣追求永恆的品質，那麼城市本身恐怕沒有辦法成為「容器」，而只能是不斷建設、不斷潰敗的工地吧？沒有值得信賴的品質，人類也許永遠只能生活在灰頭土臉的勞作中。
如果這些情況的出現確實跟施工質量有關，那麼世博會正在進行的現在以及以後，相關部門可不可以對這些「塗脂抹粉」、美化市容的工程進行一次檢查，檢討一下有哪些地方暴露出工程質量以及工程管理的漏洞，進行督查以求進步呢？
因為有些改造原本可以不作為「面子工程」，而是實實在在造福人民的好事的。
世博會已經開了兩個多月，我還沒去遊覽過。我打算帶外甥女一起去遊覽。眼見著入園人數一天天增多，我起初非常想去參觀的心情一點點在減弱，因為難以想像排隊8個小時進入沙特館對我的人生會有什麼非同凡響的意義，我甚至難以想像這樣的經歷對我的一天有什麼意義。然而「排隊」不能打消我帶外甥女去遊世博會的願望，因為至少我可以把它當作遊園會來看待吧？我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建築、各種各樣的人群。他們大多數是同胞。如果不是世博會，我難以想像會在一個園區裡看到這麼多來自祖國各地的同胞。
這就是世博會的魅力。它對我的魅力，正如遊園會的魅力。然而，我不會花160元去購買一張普通遊園會的門票。那麼，世博會的魅力還是因為獨一無二的、「它是世博會」吧？
現在來反對中國舉辦世博會、來驚呼「我們把國外的二等貨色當名牌」了，我覺得是突出了兩個問題，一是，也許當初申辦世博的時候沒有徵求過民意？「民意」在申辦開始的2001年是否有今天這樣見多識廣是個問題，但如果沒有徵求過民意，卻是一種今天應該審視、檢討的程序失誤。當初的民意說不定是大多數人對世博申辦成功感覺自豪，然而，缺少公開的、正式的讓民眾表達自己意願的渠道，缺少傾聽民眾意見的程序，卻容易使他/她產生「當初的決定與我無關」的心理，從而在某些情況下可能不問自身的責任，肆意批評。筆者在網上搜到一篇文章，對上海市請專家對申辦世博的不利因素以及負面教訓撰寫報告表示讚賞，這說明當初申辦的時候確實考慮到了負面因素，然而將言論的空間只向專家開放無疑是不夠的，無法滿足現代社會人們越來越強烈的主體性要求。只有讓每個人都感覺到他/她有表達的權利與空間，在表達的基礎上建立互信，一種有建設性的公共空間才能真正建立。以「二流貨色」否定舉辦世博會的意義，我覺得透露的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有人會對舉辦世博會這樣不滿？既然世博會在很多國家都舉辦過、並不是什麼天外飛來的怪物，我想，關鍵並不在於世博會是不是「二流貨色」，而是我們是怎麼辦世博會的。
「五一」期間我請小區裡收廢品的大叔來把積攢了一個月的報紙、各種瓶子收走，他告訴我說，今後兩個月不能來了，因為有關部門禁止他們世博會期間收廢品。為什麼？他沒有回答，看起來也不知道答案。朋友說是有關部門擔心世博會期間他們載著廢品在馬路上走會影響市容。我想這是一種猜測，但為什麼世博會期間有關部門會發出不准許收廢品的指令，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原因。
問題是這樣的指令以世博會的名義確實發出了。
因為世博會的原因，有些民間藝術團體、演出空間也被禁止了演出。對於這種禁止，有關部門可以不提供任何理由，一句「世博會」就可以要求所有的人心領神會，加以配合。可以想像的是，國內的演出團體在「心領神會」的同時感受到的是自己的權利不被尊重，被剝奪；對於國外的演出團體來說，也許只有用「莫名其妙」來形容了。
這些草率的、不尊重個人權利的指令，也許只是多年行政管理弊端的流露，並不是任何一個具體的管理個體的初衷，然而，在世博會的名義下，這樣的事情畢竟發生了。「發生」所造成的傷害，使得任何一種活動著的事物都不可能博得眾口一詞的稱讚，這時，如何給不同意見以紓解的空間、如何讓痼疾流弊得到治療與補救的機會，就顯得尤為重要。
台灣媒體報道世博會的各項服務在細節與人性化上還欠缺考慮，海外媒體因為綠色通道的被濫用而對中國人的素質加以嘲諷，這些批評是無法禁止的，那麼，為什麼要禁止為世博會付出了個稅、安靜、空氣質量、交易的權利、演出與交流的權利的人們對其進行批評？我有這樣的疑問，是因為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禁止」存在。
縱使國家、有關部門、有關人員為了世博會付出了巨大的心血與勞動，在展示自己勞動成果的時候，也沒有必要禁止別人批評的權利。因為表演者有表演者的權利，看客也有看客的權利，除非一場盛大的活動能將所有的看客都變成自覺自願的表演者。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給看客以發表意見的空間，也許就是吸引他們自覺自願參與的開始。謹寫下這些文字，以表達一位上海居民的參與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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