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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浮宮的勝利女神像
樊詩琪(作者簡介: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修畢哲學碩士課程,主修中文。離開繁華的香港,漫遊德國,渴望聆聽心的聲音。)
來到巴黎,我看到了戰爭的後遺,藝術品與文物如何被破壞,又被復修。這就是人類文明的歷史,在不停的摧毀中建立,就如再珍貴的文物,也附帶著不道德的罪名。這一點,是在羅浮宮看到意大利名畫家達文西的畫作《蒙娜麗莎的微笑》以後才發現的。(我想,所有到過「大英博物館」的人都明白這些。)
羅浮宮的勝利女神
「薩莫特拉斯的勝利女神」(Winged Victory of Samothrace)雕像,是羅浮宮三大館藏之一。出土於希臘,一位法國官員無意中在愛琴海薩摩塔克島上(Samothrace)的一所神殿遺址後方,發現了她的殘骸,重組後發現原來是極珍貴的文物,歷史價值極高,於是把神像送往法國巴黎。
雕像並不完整(一如既往,戰爭總把一切的文明壓碎)。出土時,頭部與雙手都殘缺了,零碎的碎片,僅能拼湊身體與翅膀。修長的身段,長了一雙翅膀,大概是寓意朝向勝利與光明的地方飛去。
勝利女神,希臘文是「Nike of Samothrake」,「Nike」是勝利的意思。據說,古希臘時期,愛琴海戰事不斷,希臘人膜拜勝利女神,他們相信戰爭的勝利會屬於「Nike」女神保佑的一方。雙翅高展,輕盈的飛,她停在哪艘戰船的前方,哪邊的軍艦便會取得勝利。
這個雕像,展示出的正是勝利女神飛揚並要落在船頭的那一瞬。站在展廳的中央,遊人忙著拍照,她既是這樣的孤高,在人們不能觸及的地方,讓刺眼的石英燈替代她繼續發亮。一如兩千多年以前,她一直守護著希臘的海上往來的船隻及征戰的勇士。
從前的她,是勝利的象徵,人們崇敬的膜拜;今天的她站在這裡,宣告一切的勝利已被褫奪。女神也無法自保,古時被戰事破壞,現今淪為別國的展品。頭部失落了,一雙翅膀想飛,卻處處碰壁,苦無方向。符號與內涵之間的關係,原來脆弱得很。
神像粉碎了,卻留下了空白。我的勝利女神彷彿在哭,在頹垣敗瓦前哭泣。時間過去了,凱歌奏過一遍又一遍,她寂靜而沉默的見證這一切,沒有容顏,便無法動容,大概這樣的她,才能真正的屬於「勝利」。歷史教曉我們,勝利的面容是一個永遠的秘密。
巴黎凱旋門
凱旋門(Arc de Triomphe),始建於古羅馬時期,為慶祝在戰爭勝利而建造的紀念性建築物。坐落於戴高樂廣場(Place Charles de Gaulle)的中央,巴黎凱旋門是拿破崙一世為紀念他在奧斯特利茨戰役中大敗奧俄聯軍的戰績,於1806年下令興建的。
宏偉的凱旋門建在市中心的廣場上,正面有四幅浮雕,分別是《馬賽曲》、《勝利》、《抵抗》與《和平》。拱門內壁刻有跟隨拿破崙東征西討的386名戰士的名字,以及戰車戰馬顯赫一時的浮雕。
站在凱旋門下,我幾乎可以想像那個熱鬧、狂歡、興奮與欣喜的情景。戰爭終結,軍隊凱旋歸來,風頭一時無倆。——勝利衝昏了誰人的頭腦?洶湧的群眾歌頌他們視死如歸的勇氣,然而,在最接近死亡的一刻,人性的恐懼與追悔,卻與一具具屍體一同埋葬在凱旋門的地底下。
在凱旋門的正下方,是一座無名戰士的墓,墓是平的,赤紅色的墓誌寫著:「這裡安息的是為國犧牲的法國軍人」。據說,這裡埋葬著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犧牲的一位無名戰士,他代表著在大戰中死難的150萬位法國戰士。墓前擺放著「長明燈」,從過去一直燒到現在,牢牢的守住這扇門的出口,凱旋也好,死亡也好,我們都無法再觸及。
再輝煌的戰績,拿破崙還是亞歷山大,都只不過是一個空洞的名詞,不比孩子手中的布偶真實。站在凱旋門上眺望巴黎的景色,美麗得叫人想哭——踏在多少軀體之上,才可攀附到現在的高度?所謂的和平,自伊甸園失落的一刻開始,就注定只能在死亡、顛簸、痛苦與傷痛中拾得。
太過沉重了吧?——米蘭昆德拉不是早就問過,「重便真的殘酷,輕便真的美麗嗎?」若我只是一個觀光客,透過鏡頭來觀看這個世界,把一切壓成一張張風景照,僅此而已。這樣的我,太過殘忍。
這座凱旋門,不分晝夜發出無聲的語言。她告訴我,翻開人類文明的歷史,需要一份非凡的勇氣。乘一程通往過去的列車,穿越漆黑,在流動的車窗中看見臉容蒼白的自己,請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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