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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新書的出版,Janice視為為BB慶生。
「到我現在這個年齡,時裝仍是一個Fantasy,但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一切。紙醉金迷的世界,要有一份理智和清醒。」香港資深時裝媒體人王麗儀(Janice),在最新出版的新書《我的時尚騷靈》中,記錄了國際頂級服裝設計大師的沉浮人生;而對於在時尚界摸爬滾打20多年的人來說,華麗衣衫固然是不可或缺的另一張面皮,但也何嘗不是記錄世情人情的社會卡片? ■文:梁小島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90年代中,Janice第一次在歐洲時裝周上,見到了Vogue美國版主編Anna Wintour。對於後者,一般的香港民眾要等到2006年上映的電影《穿Prada的惡魔》,才略知一二。坊間流傳的版本,點出了片中那個飛揚跋扈的時尚雜誌女主編的原型。還有時裝界的曲迎獻媚、憑「衣」待人、勢力拜金甚至六親不認,「在現實裡,都是真的。」她不以為意的說,見多而不怪。
時裝周成就了她
但那次同Anna Wintour的接觸,現在回想,還是讓她不快,「她在show場,從來都坐第一排正對舞台的地方,以顯示她在業界的龍頭位置。」對於訪問的難度,她早有心理準備,但仍想碰碰運氣,於是上前一邊自我介紹,一邊遞上名片。「她沒聽完我說的話,立刻就擰過頭去,連名片也沒興趣接。這時,旁邊有一個意大利的電視台要訪問她,她馬上又露出了笑容。」她感覺職業尊嚴受到侵犯,忿忿卻也無奈。
可除了受訪者,連現場的外國同行也沒少給她臉色看。有人高馬大的美國攝影師,毫不客氣地叫她的攝影師挪出現場拍攝的好位置,理由只是一句「I'm from American Vogue.」「就連入場券都有等級之分,」她說,「一種是即時入場,另一種是只有站位的waiting list。」站在隊伍裡的,幾乎清一色的亞洲面孔,確切的說,都是日本人。「時裝界的位置,和一個國家的經濟實力息息相關。」
可是,歐洲時裝周到底也成就了她。當年,她據理力爭,說服老闆,成為香港首家參加米蘭、巴黎時裝周的中文媒體,儘管遭受的冷遇如家常便飯,但無疑也讓她搶佔了先機。「那時候,不少國際高級時裝品牌如Gucci、Prada、Dior等, 紛紛開始在香港設立分部,特別是Prada,更是剛剛紅,對香港媒體比較友善。」她那時是《明報周刊》book B的創刊編輯之一,負責時裝、美容和社交版面,而圍繞每季的歐洲頂尖時裝周的現場報道,則成為了主打的賣點,「100多頁的雜誌,就可以有50多頁的廣告。」「但我的做法又不是隨便放上一排設計師的服裝系列,給設計師們做做訪問這麼簡單。」很多台前幕後的故事、引領世界時尚潮流的大師,都來自她在現場的耳聞目睹。
你應該成為你自己
「比如下季會流行直髮還是鬈髮,這些趨勢都從時裝周上表現出來。我當時採訪了許多著名的髮型師和化妝師,但那些人又未必為香港人所知。比如Orlando Pita,後來成為《Sex and the City》的髮型總監。所以你回頭看香港的明星,他們的髮型和化妝其實是緊跟西方的潮流。如果你了解了創意的源頭在哪裡,知道世界在發生什麼,才能說立足本地,放眼國際。」
她也遇見了貴人。香港時裝王國的創辦人Joyce Ma(馬郭志清)是其中一位,「我是在90年代中,一次巴黎時裝周上認識她的。我們相熟之後,她常推薦一些設計師的秀場讓我去看,還幫我安排不少設計師的專訪。」還有國際權威時尚女評論家、國際先鋒論壇報的專欄作家Suzy Menkes,同樣是坐鎮秀場的龍頭位置,但和Anna Wintour比起來,低調太多,「待人和善,常有很多建設性的意見。」和Suzy成為朋友後,她有次對Suzy說,日後想像她一樣,能有如此的地位和影響力,「但她搖搖頭說,不,你應該成為你自己。」如醍醐灌頂。
早年訪問的設計師,很多當時仍在醞釀期,未如日後那樣的炙手可熱,比如當時剛剛出任B.V.(Bottega Veneta)創意總監的Tomas Maier,首次為Dior發表秋冬女裝的John Galliano等等,「就好比劉德華剛出道,對媒體什麼都願意講,但你現在再找他訪問試試看!」關於那段歲月,她在博客裡寫道,「我曾受盡多少洋人的白眼,由只有一張on the waiting list的邀請卡或完全不被納入一些品牌邀請之列,到漸漸大大小小的品牌也爭相邀請我看秀,並由秀場山頂位置漸漸移至前排第一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是一段我花了十年時間打造的歲月河山。」
但她也由衷地慶幸自己能遇上香港時尚媒體行業的朝陽。80年代末,她懷抱著文學夢,從台灣的大學唸完中文便回到香港,第一份工作,就是靠著一封自薦信,便順利進入行文藝路線的香港早期時尚女性讀物《清秀雜誌》工作。「如果不是因為台灣那時還沒解嚴,沒有香港自由,我想我會留在台灣搞創作。」而其後的一年中,她又先後轉投《ELLE 》和《Cosmopolitan》設在香港的中文版分部,位置也由編輯升至執行編輯,薪金也翻了幾番。這在80年代末、90年代的香港,是常態。
還是文藝青年
「但當然,編輯的分工也沒有現在這麼細碎,人手少,就什麼都要做,都要一腳踢。」她特別記得在《Cosmopolitan》時,做葉錦添的副手。「葉當時剛拍了《胭脂扣》沒多久,在《Cosmopolitan》又做美術指導、形象指導,還有攝影,也是一腳踢。」葉錦添對造型和環境的把握,甚有個人獨特的美學風格,這影響了她日後能獨當一面,為《明周》拍本土的時裝大片,並引來其他本土時尚雜誌紛紛效仿。「剛開始經費不足,請不起專業模特,只好請以前工作時接觸到的明星和名媛為我們拍照。而那時的明星或名媛又甚有風度,只收區區的車馬費而不介意。」
她稱那些對時裝編輯工作產生美麗幻想的年輕媒體人為「時裝女王妄想症候群」,「以為那些超級名牌會自動免費送上門來,填滿衣櫥,或者讓你每日光彩照人?他們最多給你一點折扣,或者送你一個IT Bag。」自我品味和眼光的磨練,全來自真金白銀的自我投資。Janice是家中的獨生女,從小和服裝有緣。母親車衣手藝好,曾接單做高級晚禮服,門面在美麗華酒店。她上中學時,已開始去先施、美美等大型百貨公司買衫。因為母親的工作,她很早就見識過奢華和富態,「也許是看得多,從來也不羨慕。」
這種心態影響了她後來在時尚行業的發展,「我可以花大部分的人工去買名貴的漂亮衣服,但我也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面對那些每季花上百萬買衣服的富太,你就知道你的收藏不值得炫耀。」就如她再怎麼不喜歡Anna Wintour,她仍能折服於對方的影響力,「她發掘並提攜過不少年輕的設計師,包括她在美國名流社會的位置,的確對國際時裝界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你是不是名門?你有沒有促進時裝界的發展?你是不是名牌時裝的買家?這些都決定你能否成為一個出色的國際時尚雜誌的主編。」
但Janice終於還是走自己的路。她曾辭工去開設自己的高級服裝店,希望「以3D的方式表達自己對時裝的態度和品味。」怎奈香港市場的狹小,更重要的是,「當和設計師談生意的時候,他們絕對是另外一個人!」她到底還是一個文藝青年,交了學費,認識了人性,生意不到兩年就停掉,回頭繼續做她的時裝評論人。
「到我現在這個年齡,時裝仍是一個Fantasy,但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一切。紙醉金迷的世界,要有一份理智和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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