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范用所以與毛澤東秘書田家英結緣,是因為田家英也是藏書大家。
據范用透露,田家英還買了不少清人墨跡、扇面、條幅、楹聯,有心收齊戊戌六君子的墨跡。在實行低工資年代,田家英以有限工資和稿費收購清儒墨跡,不遺餘力,不僅裝裱,還要外加布套布函。他樂呵呵地告訴范用:「我兒子說爸爸的錢都買了大字報。董也(夫人)說我把布票都花了。」田家英在十幾年中收集的藏品約五百餘家共一千五百件。
這樣一個愛書、愛讀書、具良知的人,因為「他在整理毛澤東的講話時,刪去了有關《海瑞罷官》的一段話,關鋒告密於四人幫,受到王力、戚本禹的迫害,乃不惜以死抗爭。」范用為之欷歔不已。
田家英用自己雙手結束生命時才四十四歲,是范用生前耿耿於懷的事,他的藏書也不知花落誰家!
田家英也是嗜書如命的人,難怪與范用份外投契,惺惺相惜,經常交換藏書心得。范用特別提到:「他買到過一本賬簿,上面貼滿函牘,寫信人和收信人都有來頭,他一一考證,如數家珍講給我聽。他說解放初期,在舊書店乃至冷攤,不難覓得此類故紙,花不了多少錢就可到手。他買回來裝裱成冊,彙編成書,其樂無窮。」
上世紀三十年代,范用與毛澤東另一位秘書李六如打過交道。李六如每次來信都附有一張購書單,用毛筆寫在油光紙上。明眼人從筆跡看這書單是毛澤東的字。因為當時還沒有把毛澤東的手跡當一回事,更沒想到把它視為墨寶,事情辦完,這些信件、書單保存一個時期就處理了。這讓范用一直深感遺憾。
范用愛書也愛藏書,與此同時,他也愛護寫書的作者。
范用書多,朋友也多。朋友之中,不乏藏書家和作家。他說:「我最大的樂趣就是把人家的稿子編成一本很漂亮的書,封面也很漂亮。」這不是一句空話,由范用為三聯書店設計的七十餘種圖書封面的「自選集」,包括:巴金《隨想錄》、夏衍《懶尋舊夢錄》、楊絳《幹校六記》、鄭振鐸《西諦書話》、曹聚仁《書林新話》、葉靈鳳《讀書隨筆》、傅雷《傅譯傳記五種》等等。
范用可以說是一個全能的出版家,這與他從書店練習生做起有關,他從打包、送信、郵購等雜務幹起,後來也做過批發、門市、會計、出版、編輯,所以他對出版社的每個環節都熟稔,也能應對裕如。
八十年代初,我在香港三聯書店負責編輯部,與范用交往甚多。香港三聯書店出版個別大型文集,也與范用居中協助有關。譬如文學史料彙編的《回憶與隨想文叢》,其中包括巴金、茅盾、楊絳、蕭乾、黃裳、鳳子等等。特別是巴金的《隨想錄》繁體版的出版,影響深遠。
此外,《傅雷家書》繁體版也是由范用代聯繫的,這本書與巴金的《隨想錄》、楊絳的《幹校六記》,都是一紙風行,口碑極佳。
范用有「三多先生」美譽:書多、酒多、朋友多。
范用喜歡喝酒,特別是洋酒的拔蘭地及威士忌。我每次到北京去探望他,都捎一瓶黑牌威士忌給他。他每每說酒價不菲,每頓飯只淺嚐一小杯而已。
他除收集酒,還收集酒瓶。他向朋友蒐集不同類型的空酒瓶,堆滿他的居所。早年我也收集「酒辦」(即酒的小瓶樣本),高峰期曾蒐集二百多種小酒瓶,有時也會與他交流收集酒辦心得,別饒興味。
內地另一個收集酒辦的愛書人、出版家是原上海辭書出版社社長巢峰,我覺得三多先生,北有范用,南有巢峰也。 (《藏書家、出版家范用》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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