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修整中的滕王閣。 網上圖片
陶 然
飛機航向南昌，便開始浮想聯翩，這個我本來早有機緣踏足的城市，幾次錯過，這次終於來了。
說不上是甚麼樣的感覺，是「軍旗升起的地方」？是被王勃譽為「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還是因為有「八大山人」壓陣？也許是，也許都不是，總之，南昌給我的印象是相當特別。
本來認定，南昌是發展相對落後的省會，這可能是因為機場既小又滯後，沒有大都市氣派帶來的味道。但進了城，感受又不一樣，雖然滕王閣一帶因整修施工而塵土飛揚，但整個城市給人以寧靜的感覺，沒有大都市常有的喧囂，難怪它有中國「未來都市，綠色之都」之稱。事實上南昌也在2006年被美國《新聞周刊》（Newsweek）國際版選為「全球十大動感都會之一」、「世界百大摩天樓城市」。南昌的朋友對於南昌的發展頗引以為驕傲，他們說，南昌發展得比較慢，但慢的好處是規劃得比較合理。他們朝向「森林城鄉，花園南昌」的目標發展。南昌屬中亞熱帶濕潤季風氣候，天氣濕潤溫和，日照充足，一年中夏冬季長，春秋季短；是典型的「夏炎冬寒」型城市，夏天非常炎熱，有中國「三大火爐」之稱，冬天比較寒冷。但氣候適合植物、花卉生長，加上水網密佈，贛江、撫河、玉帶河、錦江、潦河縱橫境內，並擁有軍山湖、金溪湖、青嵐湖、瑤湖等數百座湖，是營造「花園城市」的理想地區。
但更具體的印象還是在登滕王閣之後。只有兩部電梯而參觀的人眾多，根本容不下，我們只好一層一層地爬樓梯而上，登上頂樓，迎風站在那裡，體味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景象。滕王閣因唐初王勃才氣橫溢的《滕王閣序》而名滿天下，它與黃鶴樓、岳陽樓並譽為「江南三大名樓」，韓愈曾寫道：「江南多臨觀之美，而滕王閣獨為第一，有瑰麗絕特之稱。」歷代文人以滕王閣為主題歌詠者甚多，包括張九齡、白居易、杜牧、蘇軾、王安石、朱熹、黃庭堅、辛棄疾、李清照、文天祥、湯顯祖等。可惜我並沒能看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的畫面，贛江上的霧氣迷迷濛濛是有的，十一月初的江面上有孤舟盪漾，幾隻海鷗飄飛，變得很中國畫，但野鴨不見，是時間不對？還是牠不再來？我不知道。
滕王閣始建於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唐太宗之弟滕王李元嬰任洪州都督時，興建了這幢樓，為歷代封建士大夫們迎送和宴請賓客之地。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也曾設宴閣上，命諸大臣、文人賦詩填詞，觀看燈火。當然那情景如今已是桃花依舊，人面全非了。
當然更清晰的是在贛江畔，乘著機動車沿著「文化長廊」馳過的夜晚。那夜，我們聚集在與滕王閣隔江相望的「紅谷灘秋水廣場」，它落成於2004年1月28日，是一座以音樂噴泉為主題，集旅遊、購物、觀光於一體的大型休閒廣場。深秋夜風冷冷，音樂噴泉在七彩燈色映照下變幻無窮，隨著音樂節奏的高低，跳出忽高忽低的靈魂舞。雖然天冷，但還是有雙雙對對的中老年男女隨著音樂節奏翩翩起舞。人數並不多，聽說天熱時，這裡便成了大舞池，成為人們既健身又娛樂的地方。不用問也應該知道，廣場名字出自王勃的序的意境。它呈月牙形，江岸線長達100米，最寬處110米，佔地總面積87000平方米，其中噴水池面積約12000平方米，綠地面積約30000平方米，硬地面積約40000平方米。當主噴泉噴出高達128米高度的水柱，紛紛飄落時，半空中遭遇夜風的突襲，歪歪斜斜地飄落地面，竟灑了我們一身，周圍一片咿哇亂叫夾雜著嘻哈笑聲，震動了夜空。這江畔長廊，兩旁立著文化名人的雕像和簡歷，我們在夜幕下張望，借著車頭燈光觀看，江風不斷襲來，雖然穿上厚厚的衣服，縮著脖子雙手互抱，猶覺得很冷。機動車駛過木板橋，那震動頻率讓我們好像有坐火車的感覺。但很快就來到「南昌之星」下面停住，我們仰望這個總高程為160米、轉盤直徑為153米的摩天輪，靜靜停在那裡不動。是風太大而停開？還是沒有乘客而歇息？不知道。它超越泰晤士河邊的「倫敦之眼」，而成為世界第二高摩天輪。它設有60個太空艙，每艙可容6至8人，艙內配置了液晶電視、冷暖空調，每小時可容納將近千人「空中旋轉」看南昌。但此刻摩天輪既然不動，也沒有燈火，我們只好望著大電視機發愣，無可奈何，唯有長嘆一聲：不－如－歸－去！
到南昌，不能不去南郊15華里處的梅湖定山橋畔青雲譜的「八大山人紀念館」。它原為道院，1959年10月闢成中國最早建立的古代畫家紀念館，佔地約1公頃。我們沿著清流環繞的白牆古木走，綠樹掩映，涼風徐徐而來。但見整個庭院佈局巧借地勢，因形設景，亭、廊、橋、池、山、花、木，錯落有致，古雅幽靜，富有江南古韻。明末清初號稱「八大山人」的著名畫家、書法家、一代山水寫意大師朱耷，曾隱居於此苦心創作。他是南昌人，為南昌寧獻王朱權九世孫，明朝滅亡後，他心情悲憤，落髮為僧，後改為道士。我們看著他在其畫作上的署名，常把「八大」和「山人」豎著連寫，前二字又似「哭」字，又似「笑」字，而後二字則類似「之」字。「哭之笑之」即哭笑不得之意。我們在紀念館內留連，觀賞他的山水和花鳥畫，特別是他的簡筆寫意花鳥畫，都具有強烈的個性化風格和高度藝術成就。他作畫主張「省」，有時滿幅大紙只畫一鳥或一石，寥寥數筆，神情畢現。他的書法也和他的繪畫風格相似，極為簡練，風格獨特，常有出人意表的結構，取法自然，大氣磅礡，創造了高曠縱橫的風格。三百年來，大凡寫意畫派多多少少都受到他的影響，啟迪了「揚州八怪」、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張大千等大家。
當然還有鄰近的「天香園」，我們在那以江南民宅藝術為底蘊的園內信步，觀看集鳥趣、園藝、禪佛、書法於一身的自然家園，暗想，難怪南昌人以它為榮！那濕地、湖泊、沼澤串通成一片，池中金魚成群，一旦人們把一片麵包丟進水裡，魚群便爭相覓食，翻起一層層水花。還有野生候鳥群落數也數不清，他們說，共有132個品種，18萬多隻鳥。在園內一棵苦楝樹上停棲的鴛鳥數量已達268羽。有些候鳥已成為「定居」的留鳥，這是在大都市裡很少見的現象。
南昌近郊還有座「府第博物館」，我們去參觀「汪山土庫」，這是由許多院落組成的老宅第，庭院深深而清涼，雖然是周末，但參觀的人只有我們，沒有他人。守門的女孩收票後就領著我們穿堂過巷解說，我們緊緊跟著，唯恐一不留神，她便消失在某個角落裡。而眼下，在空空蕩蕩的房子間，只有她嫻熟流暢的嗓音蕩漾，像錄音機一般刻板。我覷了個空，一步躥到院落間的窄深小巷，空無一人；遙想當年，這裡必然人來人往忙碌非常，但再也不能回來一個魂靈，告訴我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最真實的，莫過於在那附近的農戶午餐吃農家菜了。那是極普通的農家，也沒掛牌，有熟人領路，穿堂入室，在一小間坐下，連凳子椅子也很老舊，坐起來也不太穩當的樣子。端茶倒酒，菜上來了，這才大吃一驚，菜式一般，青菜為主，但入口鮮美，是都市大飯館所不能比的！這貌不驚人的農家，教我深深感覺到，光看外表，許多時候是不可作準的。
思緒又縹縹緲緲回到南昌電視台的夜晚，那晚通知我去接受採訪。但負責領路的女孩遲出發，節目主持人很生氣，當場教訓那女孩，說，節目一個環節緊扣一個環節，大家都等著，作家又怎麼啦？時間觀念要強！他說得很不客氣，我呆坐一旁很尷尬，他似乎察覺了，轉過頭來，放鬆了緊繃的臉，笑道，這跟你無關，我是說小姑娘她們！到了正式錄影，他早已談笑風生，跟我開點玩笑。根據他問的問題，我明白他很有準備，我也很快就進入角色，朦朧中好像看到那巨大的天車燈火輝煌，在南昌的夜空緩緩轉動。
2010年11月１日—3日，南昌玉泉島大酒店；11月6日，南昌白金匯．海航酒店。2011年2月25日定稿於香港。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