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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房乾淨整潔。 網上圖片
李小嬋
說來也怪，自從我在大浴場擰了自來水龍頭以後，每天在飯堂前、過道上、甲板上竟多次遇到那位八十後女孩，我總是給她一個坦然的微笑，她似乎不好意思地避開我的視線。其實說真的，越級享受大浴池，我並不耿耿於懷，因為，本來那大浴池就是供人享受的，與其一小撮人享受，還不如更多人享受。我的糾結是：明明大浴場旁邊設有盥洗室，供刷牙、吹頭髮，為甚麼她要在浴池旁刷她的牙？再說，刷牙是一件非常隱私的事哦，一個稍微含蓄一點的女人，可以與愛人共浴、卻羞於在愛人面前呲牙咧嘴地刷牙喲！所以我最討厭牙膏廣告咯。更糾結的是：明明浴池前設有四個淋浴噴頭，供泡澡前先洗淨自己的身體，為甚麼她們要先跳進公共浴池呢？日本人是百分之百不會發生這種事的！為甚麼我們的同胞會這樣呢？
到底是我們缺乏基本常識？還是我們鮮為人著想？甚或我們本來就無所謂「潔」與「污」的界限？我在船上想了又想，沒有答案，像海霧一樣茫茫無緒……
我這個人有一個牛脾氣，想不明白的事，要問個究竟。於是，我在晚飯前提前去甲板想守株待兔，解開那位八十後女孩的謎。果然她一個人出現在甲板，我走近她。
「你好！」我說。
「你是中國人？」她高興地問。
「是啊！我們一樣是。」
我們很快地聊開了。原來她是日本某某縣某某縫紉工廠的中國研修生，兩年期滿回中國某某鄉。她說這次回家，永遠不再回日本了，日本太苦了，每天工作10小時，從老闆手裡一個月才拿到3萬日圓（約2,300元），其餘老闆說給了中國的「包工」，她說確實在合同上是這樣簽的，包工（國內研修生派遣公司）的說法是他們有頂著被跑工（逃走成黑戶口）的危險，那樣會被政府取締（天曉得是怎麼回事？！）不過吃住老闆管，吃還可以，但是住是6個人一間，淋浴是在老闆家的小浴室。她說她最大的願望是去一次日本的溫泉泡澡，可是最終沒有實現。聽研修生先輩說船上有這個設施，又沒人管，可以偷偷去，於是她選擇了乘船。她還向我說：「昨天我不懂規矩，因為是偷偷摸摸，慌慌張張地，我也沒有多想……，謝謝你告訴我……」
我已經快要流出眼淚了，知道了她是缺乏這方面的常識，我也想不出甚麼更好的話，只好說：「你知道了就好！」我欣賞她有勇氣承認自己的無知。我給了她我們工廠的電話，告訴她：「這電話是我朋友的服裝工廠，是接日本單的，如果你在中國沒地方去，打個電話試試看。不過，聽說面試的總經理很嚴厲喲。」她非常開心地用一個小紙頭抄下了電話。
3月3日是這次乘船旅行的最後一天，預定中午12:00到達上海外灘的港口。
可是在3月3日的凌晨，我被一陣巨響吵醒。那種轟然巨響，如果在陸地上，也許不以為意，但是在這個茫茫無邊的大海上，著實讓我嚇了一跳，幸虧那時日本海嘯還沒有發生，自然壓根兒沒有浮起海嘯的念頭，所以還不至於驚慌失措。
我沒有航海的經驗，不知道是甚麼聲音，我本能地跳起來，豎起耳朵聽，巨響持續幾分鐘，然後忽然感覺到船沒有了我已經習慣的那種乘風破浪的起伏感，取而代之的是原封不動的漂浮感。我打開艙門，準備出去打聽打聽，這時聽到隔壁鄰艙客裡，一位帶著兩個幼兒的日本媽媽對她房間裡的婆婆說：「奶奶，船拋錨哩。」
我聽說船拋錨了，第一個反應是：莫非提前到了上海港？因為事前聽說海上航行，船速受到風向和風速的影響很大，延誤或提前是常識範圍。為了驗證這個猜想，我打開我的中國手機，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信號正常的顯示，那個紅色「圈外」字無影無蹤了。我興奮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是5:15，我想：這麼早，海關的工作人員不可能上班，所以我們不可能這麼早下船通關，於是我又蒙頭睡了。
太陽透過船舷的大圓窗，曬到床頭，把我照醒了，那時，溫總理的名言「信心像太陽」還沒有誕生，不然我一定信心百倍！我趕緊看手機，現在是7:00，當我在艙內盥洗台前時，突然聽到廣播說：「各位乘客請注意，我們抱歉的通知，由於大霧，我們已經停止航行，等待通知。」
我匆忙洗臉刷牙後，到餐廳想打聽更詳細的消息，只見餐廳前立起一個大黑板，上面寫著：「距離上海港還有6個小時的航行距離，請各位乘客待機通知接船的親友。」我暗自高興，這次我沒有通知任何人，不必歉疚。
可是，以後這船就像釘在海上，一直等到中午12：00一點兒也不移動。這時，廣播又響了：「各位乘客請注意，我們為各位乘客準備好了免費的午餐，請到餐廳就餐。」哦？我想起一句名言：「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哈哈，還真讓我碰到了免費的午餐喲。
我來到餐廳。不料，這餐廳一改平時寥寥無幾的風景，排起了長隊，一直延伸至餐廳外面。等到我領取到一份免費的份飯時，餐廳裡已經沒有座位了，我就端到我的船艙裡吃了。當然冰鎮啤酒是不敢要了，船員也不再關照我的冰鎮啤酒了。不過，在自己的船艙吃飯，那可是頭等艙也享受不到的。嗯，這可能就是林語堂先生說的：「經歷著流浪者的快樂」？！
可是周圍的人們明顯地非常煩躁起來，很多人是接著乘當天下午或傍晚的國內火車、輪船、飛機的。有十來個日本女學生要乘當天傍晚的飛機到西安去留學。（再次看到，日本人喜歡古都啊！）她們急得要命。我又一次暗暗慶幸我沒有安排緊接下來的火車票，是要多麼感謝林語堂先生的教誨：「旅行的要點在於無責任、無定時……」
結果，船在海上漂浮了整整一天，哎，一天對這個匆忙的世界是怎樣的寶貴啊！隨著時間的無情推移，我也顧不得暗暗高興啦。在船上白吃了三餐，第四天3月4日，期待已久的登陸終於到來。大家一湧而下衝下船，一位中國乘客，據說是老師，居然忘了自己的皮鞋，穿著船上的拖鞋就下船了，一直到取行李的地方，經別人提醒才發現。這時他已經辦了海關的入關手續，無法再出關，直到請示了上級領導，給他一個特別批件，他才出了海關返回到船上去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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