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政恆
今年香港亞洲電影節有「妖怪文豪怪談」(Kaidan Horror),四部短片由落合正幸、塚本晉也、李相日及是枝裕和導演,改編川端康成、太宰治、芥川龍之介、室生犀星的原著,分為兩集放映。其實電影早在年初的荷蘭鹿特丹國際電影節作全球首映。我身在其中,卻沒有注意到,有一晚吃飯時,前法國《電影筆記》主編Charles Tesson向我推薦過,我還是錯失了,沒辦法,一來志不在此,二來當時三場放映,都跟我的計劃衝突——因為要評獎,老虎獎的候選影片優先;很想看馬田史高西斯的《給卡山的信》(A letter to Elia)和荷索的經典作《玻璃心》(Heart of Glass),不得不讓路了。
結果到了十月,才看到其中兩部,是枝裕和的《後日》過於堆砌,教我十分失望。李相日的《鼻》還不俗,芥川龍之介的原著有一點滑稽,僧人的長鼻子令他的自尊心受損,他的弟子找到縮短鼻子的秘方,僧人依方法而行,果然有效,可是人們因為僧人的鼻子變得正常而取笑他,後來僧人的鼻子又變回長長的,他倒心情舒暢。芥川龍之介要說的就是「旁觀者的利己主義」——「人心總是存在兩種互相矛盾的感情。當然任何人對別人的不幸都有同情心。而一旦不幸的人擺脫了不幸,旁人又覺得若有所失。」
從旁觀者的眼出發,短篇小說對應了人性的一面。李相日放大了這一點,更加借題發揮,他的短片好像是一次重構或回應——僧人的鼻子令他成為村中的怪人,一天,小孩子失足快被水沖走,僧人往救,因為他的怪鼻子,小孩子不領情,僧人一手將小孩子推到河裡,以後就怪事頻生。李相日的觀點不再是針對旁觀者的利己主義,而是質疑旁觀者的同情心,人會黨同伐異,人對別人的不幸,不一定憐憫,有時會視而不見,甚至將他人妖魔化。
不錯,芥川龍之介的小說是可笑的,李相日的短片卻是可怕。因此神像下的淚,一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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