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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黃慧芳 東華三院辛亥年總理中學中六
噠的一聲，時針準確地指著五時正，時鐘準時地叫喊著，我用被褥套過頭，再與床鋪纏綿一會後，一轉身就拍掉那煩人的聲音。我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心裡飄過無數的如果──「如果今天打風就好了，如果我今天病了就好了……如果我中了六合彩就好了……」我摔一摔頭，如果瞬間化成煙霧消失，人生哪有如果？人生只是有無數的必然，只是看你選擇哪一樣而已。我草草地梳洗，換上一套黑黃色的制服後，在天空甦醒前，匆匆咬著一塊方包就出門去了。
西鐵上的人寥寥可數，我隨意找了一個角落，靜靜地戴上耳機，播著蘇打綠的《喜歡寂寞》，音樂在自己的世界中的跳動。我不喜歡西鐵，太冷，冷得血液都就快凝結，儘管我如何抱緊自己，還是驅不走心底的寒意。我坐著想著，坐著的是無盡頭的列車，我不知道自己的終點站在哪，只知車廂不斷向前衝，衝散了車廂外的一切，熟悉的臉孔都變得模糊。「下一站尖東，請乘客在左邊車門下車。」冰冷無感情的聲音，提醒著我這個過客該走了。
走到工作的地方，坐在月台上的小小空間中，工作的齒輪又開始發生「吱呀吱呀」的沉悶聲音。說真的，我這個工作挺閒的，每天坐在這兒等待迷途羔羊來詢，除了有時會有緊急情況要處理外，基本上就是坐著等下班。空閒的時候，就會看看閉路電視，靜靜地觀察月台上的乘客，悄悄地嘲笑他們的行為。如果是獨自一人的話，他們通常都會戴上耳機，我想他們大多都不是音樂喜好者，而是害怕寧靜吧？他們就像我一樣，只要戴上耳機就斷絕與外界的接觸，對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事不聞不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在這些人旁邊，往往都會有一個連體嬰，男的牢牢地抱著他懷中的寶貝，他們也是活在自己的粉紅世界中。他們公然親熱、摟摟抱抱，儘管旁人向他們投射不屑的目光，他們亦完全不介意，因為愛使人盲目啊！我看見左下角的熒光幕上，有一群青少年在吃著一大包的薯片，我按下按鈕，以專業的聲音說：「月台不准飲食！」青少年瞬間定格，之後就面紅耳赤地把薯片收到袋裡，但是手還是不聽話向袋裡伸，悄悄地把薯片放到口中。我看著他們，不禁回想自己的花樣年華，不知道昔日的朋友在哪呢？當初還說要永遠在一起，真可笑。我撇開頭，卻意外看見一名中年男士，把小尾指放到鼻子中鑽個不停，之後還隨意地塗抹在牆上，嗚，真噁心！我想我不會過幾年後就變成他那樣吧？
「你看見月台上那個老頭嗎？快把他趕走。」傳呼機突然響起來，只聽到女魔頭的聲音。「收到。」我走到月台上，看見一個年過六十的老頭，拿著紅白藍膠袋，在垃圾桶中翻來翻去，把水樽和廢紙全都收集，更會把水樽中剩下的可樂喝掉。看見他這樣子，我怎樣開口趕他走啊？女魔頭的命令，我不可以不理會，只好硬下心腸趕他走吧！「伯伯！這裡不准拾荒的，請你離開。」伯伯微微點頭後，就拖著他的寶物走掉，看著他瘦削的身影，心就痛了起來。「這個人真的冷酷無情，他又沒有妨礙到其他人，幹甚麼要趕老頭走啊！」「對啊對啊！那老頭怪可憐，他也是受生活所逼才……」家庭主婦又在多管閒事，我也不想趕他走，我也是被逼的。
我回到工作崗位，看著月台上的乘客都被送走，月台再次回到平靜，老頭的身影仍然在我心中盤旋，不知那老頭怎樣呢？算了，我戴回耳機，坐到車上，把老頭的身影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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