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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偉傑
辛亥百年，欲說還休。有人以中國版「光榮革命」許之；有人以妥協退讓不徹底貶之。你來我往，眾說紛紜中，頗有百家爭鳴之象。這當中，有贊成、有保留、有反對。
凡有所論，但請「拿證據來」。以孫中山為例，說其「革命者」，說其「投機者」，甚或說其「獨裁者」，但請「拿證據來」；說其「為國為民，欲求天下為公」，說其「一生多變，不過戀位貪權」，也請拿「證據來」。只要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不妨立此存照，任其雜語紛呈，眾聲喧嘩。
二○一一年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紀念日，由中央檔案館國家檔案局與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聯合出品的六集大型文獻紀錄片《天下為公 孫中山一九一一》，於十月十一日——十月十六日在CCTV-9紀錄頻道播出。筆者認為，本片成功處，則是做到了處處「拿證據來」，盡量做到了所論必有據。全片飽含深情而又不失理性，抒情不濫情，冷靜不冷漠，當為同一立意題材片中出眾之作。
首先，本片於當前眾多紀念辛亥相關命題的紀錄片中最為亮眼處，即是對孫中山海外歷程的尋訪。其尋訪之細，展示之豐，是我所僅見。其海外拍攝素材之編用，貫穿全片，其中尤以第一集為重。從孫中山就讀之學校，所學之科目，化用之姓名，考試之成績等諸多方面，事無鉅細，全都予以多方一一考證、呈現，並常常以原件原檔示人。這種難得的用做學問的態度於視像熒屏上，頗是不易，當為讚賞。這就使即便對孫中山有不同看法見解之人，也不得不正視與面對甚或信服於片中所示之「證據」。
其次，該片能在敘事中深入一步，對夏威夷當地民主政治運作，也即孫中山甫一出國所生活的社會時代背景，逐一介紹。比如當地的國會、兩院制、下議院、選舉等實際情況。此處「閒筆」，在筆者看來，不可或缺，珍貴之至。它使觀眾拓寬視野，得以邏輯全面地了解到，孫中山後來選擇暴力革命以求民主共和而最終達成天下為公理想的起點何在。有思之人更會進一步推想一個問題，這或許不在編導的意料之中，但卻是好片子因給觀眾留有空間而自然所產生的情理之內。那就是，孫中山早年是在一個君主立憲的社會政治環境中成長起來，接受教育，觀察事物，於此往後，又如何一步步走向以暴力革命推翻帝制的民主共和之路呢？也就是說，從和平過渡溫和改良的君主立憲，到暴力相加激進革命的民主共和，這一轉變的早年海外背景向觀眾所揭示的，可看作本片一大貢獻。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這是成功的高水平的啟蒙與教育。本片於不經意間潤物細無聲的理念傳導，即為一例。孫中山當年就讀學校裡的今日學子們，用廣東話一遍遍地念著：我是中國人，我是海外的中國人。我愛中國，我也愛本地的國家。一筆閒置，勝千言萬語。
這不禁使人想到第五集片中關於民初所謂社會價值迷失後「崇拜」多樣的問題。片中似乎以負面觀之，予以呈現。想想希特勒、斯大林以及我們的過往，崇拜不多樣了，社會價值就不迷失了嗎？自知的迷失與不自知的迷失，哪一個更進步呢？或許所謂迷失中多樣崇拜是導向自覺信仰的必由之路。
最後說到天下為公。為公者，非以某一聖人代天下以為公。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者，每一個個人之天下也。公者何，一套行之有效可以欲求的「最不壞」之制度安排。只有化聖人言，代之以任何組織與個人不得僭越、超之於其上的制度安排。這正如片中孫先生自己所言：總統要——「守憲法，從輿論」。此六字不分西東，無論南北。好若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本片開頭，各地各處若干中山先生雕像一一呈現，紛至沓來，最後化以一幅巨幅畫像，緩緩被列隊抬出，懸於廣場之上。第一集結尾處，中山先生腦後拖一長辮之背影，伴以問答，更感動於時代轉型之時，懷赤子之心的眾先烈碧血橫飛，我以我血薦軒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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