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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大多相信聖誕老人真的會送禮物給自己。 網上圖片
李小嬋
我雖然恨那個台灣男人，但是理性還是讓我勸她說：「不管怎麼樣，一定要這個孩子，你們都有問題，但是這個孩子已經有了生命，就有生的權利。女人沒有男人不能生孩子，但是女人沒有男人，並非不能養孩子，也並非不能得到幸福。」
晚如恢復了正常的發音說：「我密告了三個朋友，她們都反對我生孩子，你倒支持我？」
瞬間，我們又回到那個無話不說的孩童時代。我倆心急火燎地一直談到天亮，最後方案是：晚如馬上辭掉香港公司的職務，到上海一家我認識的日本企業工作，等到孩子快出生時，再告訴她家人。
晚如一直瞞著父母，到八個月大肚子瞞不住時，才向父母告白。她家那樣的大世家有一種特別的尊嚴，不能容得這樣的不雅事。還好，晚如的太祖婆已經仙逝了，不然，我真的無法想像她那莊嚴的臉龐如何變形喲。晚如的父母為了大家族的榮譽，不讓她在家裡生孩子，晚如只好自己在香港租一個小房間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嬰，我就叫她「小晚如」。
就像廉價的電視連續劇一樣，從此那個台灣男人就再也沒有露面過了。
小晚如五個月的時候，我去香港看望她們母女。小晚如看到我這個陌生人，卻一點也不怕，反而高興地縱向搖動她的小手臂，兩眼看著我，我朝她一笑，這個小毛孩竟露出兩個與晚如一模一樣的酒窩，燦爛地、甜甜地笑開了。當我把她抱起來時，貼身傳來一種柔軟的熱度和毫無抵抗的沉甸甸的信賴，我沒有過孩子，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柔軟和熱度，加上那種毫無抵抗的沉甸甸的信賴，竟然把我感染得衝動地哭起來，那時我就覺得我的一生將離不開她了。
小晚如一斷奶，晚如就回上海的公司上班了。晚如能說日語、英語、廣東話、閩南話、有在香港跨國公司工作的經驗，使她深得公司重用。公司給她配一輛車，一套公寓，她僱了一位全日制保姆，晚如像重新獲得青春一樣，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雖然有保姆，她八年如一日，每晚堅持親自帶小晚如睡覺，有時工作應酬到半夜回來，她就讓保姆先陪小晚如睡，回來後與保姆換床鋪，不驚動小晚如，讓小晚如每天早晨醒來，都能感到母親的體溫。
當然也有晚如努力不了的事情，小晚如四歲那年，我出差上海去看小晚如，玩了一會兒，小晚如突然問我：「小媽媽（小晚如有三個媽媽，稱保姆叫大媽媽，稱我叫小媽媽，稱晚如叫媽媽），你從日本來看我，我爸爸幾時從美國來看我呢？」
這下讓我們這三個媽媽面面相覷，頓時都說不出話來，因為晚如從來沒有對小晚如說過她爸爸在美國。大媽媽忙問：「囡囡是聽誰講的呀？」
小晚如一本正經地仰頭回答我們：「電視呀。」
我們這三個媽媽才恍然大悟，我不忍傷小晚如的心，就哄她說：「小媽媽從日本來離得近，爸爸在美國很遠很遠喲。」
小晚如這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天我們這三個媽媽私下決定，暫時按小晚如的思路，將錯就錯就當她的爸爸在美國，等小晚如懂事的時候再告訴她實情。在那以後，小晚如不時會談到爸爸，晚如都說爸爸如何如何好，盡量樹立爸爸的光輝形象。這也是為了以後說出真相時，小晚如不至過於失望。
從小晚如一歲生日那天起，我就寫東西給她，晚如都會讀給她聽，有時是兒歌，有時是信，晚如把我的信都保存了起來，說：「要留給她識字後看」。
從小晚如兩歲的聖誕節起，我都用國際快遞給她寄聖誕節禮物過去。晚如告訴我說，小晚如絕對相信這是聖誕老人給她的聖誕節禮物。每年聖誕節前夜，小晚如都會問：「今天晚上聖誕老人幾點鐘會從煙囪來到我身邊呢？」然後充滿盼望地早早入睡了。
我看過日本的一個電視台民意調查，百分之九十的孩子到七歲為止，百分之十的孩子到八歲為止相信聖誕老人真的從煙囪來到床頭給自己帶來聖誕節禮物，之後就不再相信了。今年小晚如八歲了，大概也是她最後一次相信聖誕老人的禮物吧。
昨天用國際快遞送走了小晚如的來自聖誕老人的最後一份聖誕禮物，想到自己為小晚如扮演聖誕老人只剩下最後一次了，不免心中寂寞起來。在給小晚如挑選聖誕禮物時，自己也好像回到了童年，想像著從煙囪降臨的禮物應該是什麼。有時候，甚至還故意在包裝的時候，讓店員貼上一塊玩具炭塊，然後在電話裡密告晚如說：「夾在蝴蝶結旁邊的塑料炭塊，就是聖誕老人不小心碰到煙囪的痕跡哦。」聽了我的話後，晚如學著小晚如的口氣，嗲聲嗲氣地對我說：「小媽媽美麗的謊言，謝謝啦。」
其實，生活中，美麗的謊言能使生活更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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