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古人認為「詩言志」,過去沒有積極學寫詩,乃是為了常覺得沒有甚麼「志」要「言」。近日因良師益友一步一步的指導,終於算是學會了做今體詩,才知原來寫詩亦相當「好玩」。
剛過了農曆年不久,就有一些香港立法會議員要求加薪,理由是議員負責監察特區政府的司局官員,所以薪酬要跟官員掛u。輿論卻不認為立法會議員有甚麼確切的貢獻,在各方抨擊之下,立法會草草收回建議,擱置討論。於是潘某人有感而發,寫成七絕四首,題為《議員乞加薪有感》。
前輩詩人對自己的作品通常較少加註,除非用典比較冷僻,那是因為詩貴含蓄,看官若懂自然懂,不懂則多解釋亦無用。但是今天寫格律詩畢竟常被認定為「與時代脫節」,為能與年輕朋友溝通,自寫自註亦無妨。
(一)俗客難攀百尺樓,求田笑煞使君劉。元龍最諱言無采,狐鼠貪婪不識羞。
這用了元龍高臥和求田問舍的典。漢末陳登字元龍,建安初為廣陵太守,助曹操平定呂布有功。建安中劉備往荊州依劉表,一日劉表與客人論天下人物。坐中有一位許汜批評陳登待客無禮,自己臥上床,讓許汜臥下床,又不跟許汜說話。漢代人主要跪坐,現在只有日本仍流行,宋代以後中國人一律坐高椅,叫垂足坐。古時的「床」既是臥具,也是坐具。陳登的床高,給許汜的床低,主人高高在上,又不理睬「貴客」,所以許汜認為陳登有「湖海豪氣」,略等於今天罵人行為似黑社會。
劉備卻說陳登是一郡之長,期望許汜「憂國忘家」,但許汜「求田問舍」,而且「言無可采」,陳登當然沒有興趣跟他說話。劉備還說若是自己,則要自臥百尺樓上,讓許汜臥地,那就不單止是上下床的差別。劉表聽後大笑!
狐鼠是城狐社鼠的省文。
(二)刺史西京察一州,官卑六百用清流。斷冤省治巡諸郡,見否謀私為俸愁?
漢武帝元封五年置刺史十三人,負責監察一州的郡太守。唐代史學顏師古指出刺史「周行郡國,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斷治冤獄」。刺史秩六百石,郡太守秩二千石。議員要「掛u」,若依漢制,可支司局官員三成薪水。
(三)覈獄彈邪五品銜,封疆將相一同參。貴尊勞苦監司局,強乞添酬付笑談。
清代置十五道監察御史,官從五品,負責「彈舉官邪,敷陳治道,各覈本省刑名」。封疆指總督巡撫,即省長級地方官,一品或二品。御史連正一品的大學士和超品的王公都可以彈劾,香港的立法會議員自稱監察司局官員勞苦功高而乞求同酬,可是中國自漢代到清代都沒有這個規矩!
(四)下院年收六萬銀,英倫百姓兩翻薪。鑪峰議士開獅口,糜祿何功嚇草民。
本地議員不讀國史,厚顏貪婪,或會辯稱今天香港移用英國「西敏宮模式」,不能用中國舊制。可是二零一二年英國下議院議員的年薪才得六萬英鎊,僅為普通平民收入兩倍左右。因此,香港議員若要棄中用英,只能收今天香港人入息平均數或中位數兩至三倍,超過此數即屬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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