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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女人心》。Wilfried Hosl 攝
在今年的香港藝術節，看了一齣教我大喜過望的莫扎特歌劇——《女人心》。這部歌劇向來在評論界頗有爭議，但正因此，令此次製作顯得更加難得。寫評論本應冷靜客觀，但是受到莫扎特的偉大音樂醍醐灌頂的人也有資格表現他內心的歡欣與雀躍吧？
Così Fan Tutte，原文為「都是這樣的」，莫扎特與腳本詞作者達龐特（Da Ponte）選擇了這樣的劇名，實在是可圈可點的！傳統上此劇古今中外都把其名理解為《（女人）皆如此》，但在劇中的男人何嘗不是更「如此」？所以傳統的譯名似乎戲謔了女性，而其兩位作者的用心之處，則在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的炮製中得顯其精妙及悲憫。
莫扎特與達龐特先是於1786年首度合作了《費加羅的婚禮》，該作為莫扎特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歌劇盛典式爆發，然後在布拉格掀起的莫扎特熱潮中，他們二人受委約又寫了《唐爵凡尼》這樣一部陰暗加明媚的古怪巨作——連當時的約瑟夫二世都大嘆此作不受其維也納子民的口味歡迎。這部《Così Fan Tutte》則是達龐特應莫扎特本人的請求所作的腳本，而通過對莫扎特多年合作的熟悉及理解，達龐特先生寫出了莫扎特的一種心聲！
簡單的劇情是一對姊妹花受到兩位未婚夫的考驗，結果是各自在短短的一天內，就愛上了喬裝打扮的對方的心上人。這樣荒誕兒戲的劇情，連貝多芬看了都大惑不解，那些循規蹈矩的皇城子民們當然更不是味兒了。
但在莫扎特的音樂中， 這一天不僅豐富熱烈，而且隨時可以跨越幾個世紀，乃至永恒。第一幕中，他給姐姐Fiordiligi譜寫了一首大詠嘆調《我心如磐石》，宣揚她的忠貞不移之心；而那首隱晦幽明的三重唱《風輕輕地吹》，已經象徵性地展示了人類感情變幻莫測的可憂慮性。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紈袴子弟的深情有趣、要生要死且充滿異國風情的追求後，再加女僕及老友的慫恿，兩姊妹便「活在當下」地，一一失守了。
此製作的導演在暗示了兩姊妹相繼失貞後，其中一位男主角（Guglielmo）從台上走下觀眾席，用哀嚎的聲音大唱其悲傷短歌《可你們對眾人皆如此》。表面上是譴責未婚妻們，但他自己卻是先在Ferrando前與別人的未婚妻亂搞了一通的，那時候他還沾沾自喜呢！
劇情的轉折由喜劇一下拐入幾乎歇斯底里的傷心鬧劇，歷代的指揮、導演及觀眾都有點猝不及防，嘻笑忽然凝固，Guglielmo繼續唱道：「我已經維護你們一千次，但你們對眾人皆如此，你們的情人絕對有理由不滿意。我實在無法再維護你們……」
如果了解莫扎特一點生平的，都應該知道他的初戀情人叫Aloysia Weber，他幾乎是迷戀著這位年僅15歲的女歌手，但因為她嫁了另一位有固定職業的藝術家，給莫扎特留下了極大的傷痛。幾年後，莫扎特終於娶了Constanze Weber——Aloysia不很漂亮的妹妹，並且先後生了六個孩子（只有兩個沒有夭折）。
莫扎特終其短暫的一生是無限寵愛及忠於這位Aloysia的妹妹的。他給此劇譜寫了一段歌劇史上最真切而又深刻的音樂，而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的此次製作，揭示出這關鍵的環節。雋永的另一點是：如果你在試探愛情時還沾沾自喜，那麼很快就輪到你痛不欲生了。
指揮和樂隊與歌手們的演唱非常合拍，幾乎是嚴絲合縫的一致，使音樂的表面達到完美統一。可惜的是，歌唱家們的歌唱技巧雖然準確而達致收放自如，但在音色上，全部都未能呈現莫扎特時代對歌聲華美柔潤的發聲風格要求，Così Fan Tutte！這也可以看出，在三個世紀後，當人類還在為科技時代和物質泛濫而沾沾自喜時，我們的精神享受，實際上已經變質無味了。這一點，我不能責怪歌唱家們，而只有一絲又一絲的遺憾而已。
莫扎特終於展示了他最成熟的一面：愛情儘管有缺憾，仍要真情擁抱她。世事皆如此。Così——Fan Tutte！
看完Bayerische Staatsoper的此次演出，我不僅要感謝他們的慧眼明澈，更加對善良且達觀的「新」莫扎特敬佩得無言以加，只能五體投地了。 ■文：蕭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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