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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我愛過的那個時代
作者﹕川本三郎
譯者﹕賴明珠
出版﹕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11年10月
這是一個文學評論家在二十多年前當年回憶二十年前的青春歲月,作者川本三郎就是書中主角。他在左翼學運重鎮之東京大學念法學,不喜歡法學卻愛新浪潮電影,也是在大學時,他因為一張越戰照片而加入朝日新聞社,先後被派往《週刊朝日》及《朝日雜誌》。那是「全共鬥」等組織發動反體制運動如火如荼的歲月,在反越戰、反安保、反成田機場運動及安田講堂事件中,作者參與報道,這些事件也在作者及許多日本學生心裡,激起了作者稱為「自我否定」的思想革命。作者適逢其會,雖沒有直接參與,卻以記者身份親身經歷了這些事件。
書中講述作者當記者時採訪或相遇過的人物,有趣的並不是川本三郎對新左翼運動的看法,或者運動如何影響他,而是他與這些擦身而過的人物如何相遇,以致產生類似心靈的溝通,而這些採訪經驗超越了記者的層面。
作者之所以關注其他運動分子,是因為他像那個年代的同輩人般,認為自己不是「個體」而是「社會性存在」或「歷史性存在」,作者引用法國獨立導演克利斯.馬克寫的獨白﹕「如果不懷抱幻想去愛,就是所謂的愛;我,可以說是愛過那個世代。」也不只一次地說「那個時代不溫柔」,體現出那種既浪漫又要與現實對抗的精神特質。即使對於成書的八十年代來說,新左翼運動早已是一段灰色記憶,但從書名《我愛過的那個時代》來看,作者即使肯定這種「時代之愛」早已不合時宜,卻依然眷念之,雖然它的錯誤就副標題所表明的:「我們以為可以改變世界」。
作者在採訪過程中,漸漸發現記者身份和運動支持者身份的矛盾,也發現某些運動參與者並非如他想像的美好,這些現實當然也帶來一點失落。
然而死亡的共同經驗和歉疚感畢竟比現實的衝擊更強烈。正如作者說的,那是很多年輕人死掉的年代,例如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與高橋和巳,以及風靡日本的英美搖滾樂手吉米.漢德利克斯(Jimi Hendrix)等,還有越南戰場上的年輕美軍,和日本全共鬥運動中被鎮壓的學生,都默默無名地死掉。作者以其獨特看法道出時代的特質,在〈死者們〉一章,他認為「死亡」把「年輕一代」把日常性、個體性抽離,置入歷史存在的必然性裡,每當聽見有誰死去,「我們」便被死亡吸引。另外,在遠赴越南的美軍,也讓他心生歉疚感,因為他無法阻止美國軍人陣亡的事實。
這兩種感覺影響了作者以及無數參與社會運動的左翼青年,以至把自身的命運交託在時代的手裡,忘我地參與各種各樣的運動。然而同為記者與左翼同情者的川本三郎,內心所經歷的思考也比一般社運參與者更多,但縱觀全書,作者很少表現出強烈主觀的情緒,只是以平淡的語氣追憶那段日子的人事,這種既投入又抽離的語調卻超越了記者那種膚淺而不介入的角度,至少全書Side A各章裡,讀者還能從客觀描述感覺到那激情。
然而這才是左翼青年的真實人生:你的投入不一定能使世界變得更好,你幫助的人也不一定值得你幫助,當你選擇了自己的路,也可能會在各種價值觀之間迷失了自己。川本的青年經歷道出了所有左翼青年的人生苦惱,然而人生就是要面對無窮的困局和苦惱,一旦走進時代並成為社會中的活躍分子,一切得失也會變成彌足珍貴的信念,只有透過這些事情,川本才能超越文藝青年和電影愛好者的層次,成為一個時代的見證者和目光銳利的旁觀者。縱使他會變老,後悔年輕時做了愚蠢的事,認為當年同情美軍的想法很天真,可是在內心深處,仍難掩對六十年代的憧憬,因為沒有那個時代就沒有他的存在。 ■文:彭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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