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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潘朵拉的種子﹕人類文明進步的代價》
作者﹕史賓賽．韋爾斯 (Spencer Wells)
譯者﹕潘震澤 出版﹕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港幣110元
在人類歷史上，農耕(cultivation)與文明(civilisation)的關係已經無分軒輊，而文明本身的詞源就與農耕有關，以致許多文明的痼疾都有著農耕的烙印。時至今日，絕大部分文明社會都以農耕方式生產糧食。然而農耕真的就等於文明嗎﹖我們能否找到高等發展又以狩獵採集為生的族群嗎﹖《潘朵拉的種子》作者韋爾斯，長期擔任國家地理的探險家，他以這本充滿豐富遺傳學研究資料的著作，探討我們人類文明的真貌。
作者考查了考古遺傳學家對遠古中東納圖法(Natufian)文明的研究，以及蘇聯植物學家瓦維洛夫對墨西哥的瓦哈卡(Oaxaca)山區遠古農耕植物種子樣本的收集。事實上，現代人的體格健康比不上前農耕時代的狩獵採集族，然而農耕生活卻能保證衣食無虞，這也是即使農耕損害健康仍選擇農耕的原因。
今日人類文明的痼疾是否農耕的直接結果﹖這似乎是一個讓考古人類學家和遺傳學家永遠爭議不休的問題。韋爾斯的觀點接近《大崩壞》的作者賈瑞．戴蒙(Jared Diamond)，他們皆認為不斷以征服自然為己任的現代人應以適應自然的狩獵採集族為參考；他還指出，農耕社會不單令人類在體格方面萎縮，更會帶來各種症狀、傳染病和精神病等健康問題，就像糖尿病就是人類攝取過量碳水化合物的結果，而流行病學家的研究告訴人們，吳哥窟被廢棄的原因是它為稻田而設的蓄水池導致嚴重的瘧蚊患，因而令大量農民逃離。作者還引用過許多相關的遺傳DNA研究，證實除了肥胖、糖尿病等症狀外，還有許多如蛀牙等病症與農耕有關。近十年來令全球談虎色變的H5N1禽流感、H1N1豬流感，甚至非典(SARS)，都或多或少與接觸飼養動物的人類有關。這當然不是說狩獵者就不會染上這些疾病，但在狩獵者社會中，由於不斷遷徙和人口較少，故不會造成那麼普遍的影響。
說到這裡，也許有人會認為，這與其說是農耕的後果，不如說是人類踏入文明的代價。沒錯，其實從另一方面來看，農耕與文明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已經軒輊難分。也許農耕帶來所有肇禍的因子，但農耕不一定就是肇禍的唯一或直接原因，這是閱讀《潘朵拉的種子》時所激發的疑問：作者將太多現代世界的問題，歸因於農耕的結果。例如第六章討論溫室氣體排放所引起的氣候暖化問題，其主要原因到底是工業廢煙抑或是農耕問題仍未能確定。在同一章，作者也討論從鬱金香熱到南海熱引發的金融泡沫史，這亦未必能證實農業過度發展與金融泡沫有莫大關連，反而令我們思考另一個問題：當我們聲稱改良農業技術以解決糧食問題時，資本主義生產邏輯反而驅使我們以農作物作期貨投機活動，是資本主義使農業過度發展及泡沫化並引發它的副作用，還是農業過度發展導致生產剩餘以及我們說的資本主義問題﹖
當然，作者並沒有因此而抹煞農耕文明對人類的良性影響，一如作者說的，攜帶種子培植農作物畢竟是人類「集體選擇」的結果，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存活下去。但整體來說，文明帶給人類的痼疾和負面影響屬於龐大的問題，不能單以農耕切入問題。
另一個令讀者思考的問題是農耕與演化及進步的關係，這是第七章〈邁向新神話〉的要旨。作者首先描述他從現今殘留的狩獵採集族(非洲的哈札比族)作為參照，繼而審視十九世紀西方的演化論和進步主義思想，從哈札比族的例子，作者得出與結構人類學家李維史陀相類的見解，但這裡說的是農業化對狩獵採集族人口和生態的危害。另一個被作者討論的相關問題是盧梭對於「高貴野蠻人」的歌頌是否恰當，踏入二十世紀，這位將自然人定義為天真單純的哲學家已較少被法國哲學界討論，反而是像沙林斯(Marshall Sahlins)的人類學家承繼了這種想法。不管農業是否文明痼疾的直接成因，活在高度文明的社會，人類需要對過度發展作出「制衡」，本書所講的「狩獵採集」生活就有一種「道德指針」(作者語)的作用。 ■文：彭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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