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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張先生出院離開戒毒所,他說家庭確實是防止復吸的非常重要的因素。
吸毒容易戒毒難。縱使戒毒者暫時擺脫生理毒癮,但離開戒毒所後,如沒有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或者稍遇挫折,就很容易重回舊路。不少毒癮者明知毒品在透支他們的快感,哪怕之後是更大痛苦,卻容易再次吸毒。復吸其實是一個國際性難題,據統計,中國的復吸率高達90%,這一數據和美國近似,成績最佳的新加坡則有70%-80%。由於沒錢就不可能接受治療,毒癮者多渴望,國家可以將戒毒納入醫保或提供補貼。 ■文/圖 香港文匯報記者 肖郎平 廣東報道
走廊是羅浮山戒毒所病人們的公共討論空間,而能不能戒掉,永遠是焦點話題。記者本月中旬的一個傍晚在114房看到了患者間正進行一場爭論。
瑞牯長達20年未能戒掉毒癮,但提起兒子,他充滿了自豪與欣慰。兒子戒掉毒癮後,願同他來往的人非常多,「像老大一樣,還準備參選村幹部,挺有威信。」瑞牯自己則處境不妙,「老婆、兒子、兄弟都不理你。你哭不哭?」所以,他下決心要戒掉。
白粉控制思想難堅持
王先生接過話題說,「戒不掉的,是白粉控制了你,不是你控制白粉。」為什麼不能控制自己?王用右手食指指著腦袋說,「白粉控制了我們的思想。」
王先生也是老白粉仔,家住河源市郊區,最佳戒毒成績為一年。他說主要是無聊,「一年365天,你都沒幹過活,每天無所事事。你怎麼戒?不吸幹嗎?」王先生吸毒耗資百萬,賣了一部車子和一套房子。他拍拍身邊的水泥柱子說,「我在家裡是這個,誰敢問我?」
羅浮山戒毒所所長何志軍表示,個人決心不夠堅強,無法脫離原來的毒友,缺少家人監管和社會歧視等,是戒毒者容易復吸的主要原因。而復吸率很高,也導致部分吸毒者和家屬對戒毒所不信任。其實,中國對毒品的生理脫癮技術方面已經非常好,至於復吸率很高則是一個國際性難題。
醫者:戒得一日得一日
何志軍說,「心裡有一種沉重感。你做醫生,不能老是看到他們復吸。」他的病人越來越多,以前一年三四百,現在1,000人左右。那麼,戒毒是不是一項徒勞的事業?何志軍自問自答說,減少需求是國家控毒的三大目標之一。假設一個戒毒所一年收治1,000人,每人每天少吸300元毒品,一年下來就超過1億元。而毒品是一個產業鏈,少吸毒就可以打擊相關鏈條。所以,他經常對病人說,「只要在戒毒所一天,少吸了毒品,你們就作出了貢獻。」
為什麼戒不掉心癮而復吸?大多數病人會將親情列為最難過的關口。在戒毒所的會議室,牆上張掛「家庭如何對待戒毒者」的宣傳畫,要求避免歧視。但絕大多數長期戒毒者的家庭內,似乎有一種無法逃避的悲劇氛圍。
本月25日11點半,深圳的張先生正在羅浮山戒毒所辦理出院手續,「家庭真的是很重要的因素。有朋友戒了八年十年還要吸,就是因為夫妻間出問題。」張生從1997年開始吸白粉,至今最成功的戒毒紀錄為三年。理論上,已基本戒掉心癮。張生哽咽著說,復吸源於老父患上肺癌去世那年,「我爸爸對我很好,從不打罵我。他只是說,兒子,我也會死。」40多歲的張生突然失聲而泣,淚如泉湧,雙手蒙眼猶然捧不住淚水,淚水從掌心透過指縫沁出。
不獲信任出現逆反心態
惠州的李先生吸了戒,戒了吸,反反覆覆,戒毒十餘次。這樣的結果是,家人成為同住一個屋簷下的陌路人,「家裡人死心了,不理我,好像沒我這個兒子,自己也就破罐子破摔。」他最反感的是,就算明明沒吸,但是家人朋友就是保持偏見,所以乾脆又吸。
的確,不信任會帶來部分病人的逆反心態。張先生指著門診室外窗戶下的摩托說,「比如,騎著摩托出去被偷了,就是不相信,懷疑被賣掉用來吸毒了。」東莞大男孩小毛,又高又壯,擺動著套在粉紅T恤內的手臂,大聲地不耐煩地喊道,「家裡人老念!念得煩躁!!就又吸咯!!!」
吸毒都是自願的。戒毒之所以難,一方面,是自己的決心不夠;另一方面,是家庭缺乏監管和溫暖。看起來,似乎吸毒者是「自作孽,不可活」?
答案是否定的。何志軍表示,目前國際上基本形成共識,吸毒者是病人,也是受害者,應當和其他病人一樣平等對待,採取人性關懷的服務措施。相對強制戒毒來說,民間戒毒所不僅提供戒毒藥物,在活動上更為自由,對待病人也更為平等。
冀國家扶持民間戒毒所
羅浮山戒毒所是廣東最早的民間戒毒所。1994年,聯合國科教文組織考察團對它大加讚賞。20年來,這裡已收治來自新加坡、馬來西亞、港澳台和珠三角等城市近2.5萬人次戒毒病人。
創辦者隆生集團董事長劉小波對下屬表態,不管每年賠多少錢都得堅持做下去,能救多一人是一人。不過,何志軍表示,仍然希望國家能扶持民間戒毒所,廣東現有17家民間戒毒所只有四家發展較好。原因之一,就是雖有扶持政策卻未有效落實。
同時,何志軍希望,聽說有人討論戒毒納入醫保範圍,如果能夠出台這個政策,對困難的戒毒者及其家庭會有莫大幫助。的確,本報查詢發現,2012年1月1日起浙江實施新的禁毒條例,將自願戒毒、社區戒毒、社區康復期間的戒毒診療費用納入醫保範圍。
6月15日,坐在戒毒所卡拉OK裡的廣州人張先生也特意向本報表達自己的願望。「我們是受害者,你以為我們想吸?戒一次5,000多元,很多人想戒,家裡沒錢啊。希望國家能補貼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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