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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一眾演員，將詮釋全新的《半生緣》。
2003年，進念改編張愛玲的《半生緣》，胡恩威與林奕華一同操刀，把作品的文字盡量保留，鋪陳於台上。今年，胡恩威聯同編劇魏紹恩，再次改編《半生緣》，集中講述其中七位主角的故事，請來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一眾演員參演，用「多媒體音樂話劇」的形式呈現。
演出還專門請來演技精湛的金燕玲，代表張愛玲的視角主宰全劇。卻不是要她秀演技，而是用一把聲音，唱出張愛玲與其創作《半生緣》時的那個年代。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進念．二十面體提供
當胡恩威和魏紹恩來找金燕玲時，她以為是要她演《半生緣》中的某個角色，卻不知他們是想要她唱歌，還不是邊做戲邊唱，「完全不要我做，只是唱。」她當下心裡有些吃驚。人們熟悉金燕玲的熒幕形象，卻少有人知道她的「老本行」是唱歌。當年，她還是16、17歲的小女生，有些任性，有些叛逆，一心想著借唱歌走出台灣，看看外面的世界。參加歌唱比賽一舉奪魁的她，確有天份吃這口飯。
但《半生緣》的創作團隊中，有幾人聽過她的歌聲呢？向來對自己的表演要求甚高的她越想越怕，待聽到要唱的竟然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英文老歌，心裡徹底沒底了。「我一輩子沒唱過英文歌哦！」更別提裡面的幾首歌，完全不是她那杯茶。「《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好難唱啊！也不適合我的聲音；還有《Let's Do It》，多難唱啊！起初我追歌詞都追到差點咬到舌頭！聽到這些歌更沒信心了。」她甚至緊張得做噩夢，夢見舞台上氣氛好好，突然她一把聲音出來，完全不是那回事，嚇死人。「人家給機會你，當然很高興去做，但是如果做得不好就沒意思了嘛！」到了要簽約，她忍不住了，一定要導演編劇聽了她的聲音再說。試唱一下，眾人都覺得很OK，她心裡的大石頭才轟然落地。
其實，劇中的歌曲經過于逸堯重新編曲，已不大是原來的樣子。在劇中，金燕玲就是張愛玲，看著自己筆下的故事和人物，主宰著這些角色的靈魂。「他們說：我們不是要你出來唱這些歌原來的樣子，而是以你（張愛玲）的心態來看戲裡的人物。那個年代，張愛玲小姐應該是一個很西化的人，自己設計衣服甚麼的，很新潮。她應該喜歡聽英文歌，所以我們就挑了那個年代最流行的歌。」除了金燕玲的演唱，演出中還會加上蘇州評彈。話劇演出、英文流行曲和古典的評彈將如何結合，會是這次《半生緣》的一大看點。
「配角天后」三踏台板
金燕玲素有「配角天后」之稱，她的演藝發展可說與香港有著不可割捨的緣份。1981年，她結束第一段婚姻，由英國來到香港。年少時唱歌賺錢，積蓄都孝順地交予了父母，離婚時又心高好勝，甚麼都不要就隻身來到香港，生活一下變得困難。從前雖然也沒有錢，但從來不用擔心沒有工作，這一次，她卻等了九個月才接到第一份工作，還只是兩天的戲，演一個「好癲」的「咖呢啡」。「我是捱出來的，沒有大公司Back Up我，我真的靠自己。」她說，現在想想，當人絕望的時候自然會拚命去做，不管事情是大是小，努力做好就會有回報。她也好「恨」拿獎，如果能夠借此證明自己懂演戲，大概就能有更多機會。「當時幾乎全世界都知道我想要拿獎，我自己四圍揚。」她笑著說。
從許鞍華的《傾城之戀》到關錦鵬的《女人心》，金燕玲真正走入觀眾視野，後來與爾冬陞、楊德昌等名導合作多部作品，她越演越好，終於圓了「得獎夢」，在1986和1987年連續兩年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也在1994年獲得台灣金馬獎最佳女配角。
而對舞台，金燕玲有另一種憧憬。「舞台對我的吸引力是它的難度。我以前唱歌，對上台表演是有經驗的。我知道一個表演者在台上，功力是見到的，壓不壓到場很重要，那個力量要很厲害。就算是一個小聲音，你錯了，觀眾也會發覺，逃避不了，難度就在這裡。」她說，「我佩服舞台演員，特別是英國那些，真是五體投地。我在英國住的時候，看過很多劇，其中一個是Judi Dench和Maggie Smith演的，兩人從頭演到尾，好鬼勁。電影的話，有很多東西幫到你，鏡頭、燈光、剪接……遇到好的攝影師還會把你拍得很靚添！舞台上面沒有，燈光是幫整個氣氛，表演則是在你那裡。」
這次《半生緣》，其實是金燕玲第三次參加舞台劇表演，第一次是數年前在文化中心參加何應豐導演的一個戲劇作品，第二次則是2005年在台灣和蔡琴一起演出音樂劇《跑路救天使》。
對表演早已駕輕就熟的她仍然記得第一次演舞台劇時的「囧」事。當時何應豐為了讓她心無雜念完全放鬆，教她平整呼吸做一些練習，她太過投入，居然一下子睡著了。「我一直不敢學瑜伽，因為我是很心急的人，很怕走火入魔。要我做到完全放鬆是很難的，結果那次我卻真的睡著！你知道我是怎麼醒過來的嗎？是因為我還扯鼻鼾，最後是被自己的鼾聲驚醒，嚇了自己一跳！」她也還記得，那個戲裡她要演一個鬼魂，有一場戲要很慢很慢地在舞台上走過。「以為走路而已，很容易嘛！誰知道其實很難，因為要像慢動作那樣走，而且是鬼魂，也不能有腳步聲，最後感覺連走直線都很艱難！原來走路那麼難！那次真的學了很多東西。」
這次在《半生緣》中她將如何登場，唱歌時又如何配合其他角色，都還是未知數。整體排練要九月初才開始，金燕玲自己也覺得好奇，想起還要和評彈大師金麗生一起演出，她直呼「好特別」。
放得下，看得開
看《半生緣》，金燕玲看到愛情的苦。沒有看書前，她想像張愛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很靚的女人，這樣的愛情也是以前的年代才有。」看到故事一半，發現張愛玲其實很現實。「那很真實啊！應該是這樣的。」金燕玲說，「我年輕的時候是愛情大過天，有愛情就不用吃飯的，甚麼都可以奉獻，我是這麼一個naive的人。現在這麼大了，發現愛情不是很美麗的。真正的愛是奉獻的、無條件的，比如你對你的子女。愛一個人，如果那麼深，已經是以他的快樂為快樂，不是想著自己。這可不可能？我覺得很難。年輕時覺得有愛就不需要麵包。怎麼可能？你會餓的，但我以前不明白。年輕的時候不懂得去想，也不懂得怕，現在有很多的顧慮，不會輕易Take Risk。為你犧牲？我覺得沒有的，不存在。張愛玲寫《半生緣》的時候很年輕，但可以寫到裡面姐姐為了養家的那種心態，跟人與人之間的滄桑。很苦啊！那個時候的人。但她的東西擺到現在，似乎都不過時。」
19歲就嫁人，經歷過兩段婚姻，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從台灣，到英國，再到香港；唱歌、演戲、又踏台板……金燕玲的人生有過風浪，嘗過甘苦，愛過痛過迷茫過，知道甚麼是一無所有，就更知道靠自己拚搏能收穫更美的果實。年輕時的她，一次失戀就想自殺，現在的她，很從容，很自在，工作時認真嚴謹，閒暇時就跳跳舞，與朋友聚聚。「就像火車，到了不同的站就有不同人上落，人生就是這樣。」以前為愛受傷，現在的她坦蕩蕩，放下了，自然不再糾結。「兩個人慢慢合不來，是因為隨著時間過，大家都變了。以前會拚命想為甚麼為甚麼，現在會覺得只是時間到了，緣分盡了。」人情世故，現在的她看得很開，一切順其自然，對未來自然也不再焦慮執著，只想好好享受當下。
金燕玲比起張愛玲，幸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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