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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生死別離的愛情,對友情的歌頌也一直是大銀幕故事屢試不爽的主題。有意思的是,對友情的處理,又常常以發生在有階級和地位差異的主僕關係間為多。就連蝙蝠俠都與一個忠心耿耿、奉獻一輩子的英國管家有離不開的情緣。中文電影的例子,最近的就是許鞍華的《桃姐》。
在這方面,法國電影《閃亮人生》(Intouchables)走得更遠。幽默甚至略帶點無厘頭的調子,不僅化解了主僕間的界限,更點出所有人,無論貧窮、富貴,無論健康、殘障,都需要努力學會如何在孤獨中自處的景況。該片去年底在法國上映,已成為該國史上最賣座電影第二名,並將於9月6日在香港上畫。 ■文:Cate
試想想,還有什麼比菲臘(Philippe)的處境更加孤獨:人到中年,一次跳傘意外摔斷了脊椎,頸部以下完全喪失知覺,一切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美麗的太太隨後因癌症去世,留下的未成年孩子,像孤兒一樣任意地生長。好在他含著金鑰匙出生,但法國貴族的一切審美都將他越來越深的推離俗世,變得更加形單影隻。有案底的黑人青年迪維斯更好不到哪裡去。他的遭遇是所有那些生活在城市邊緣的人正面對的:教育程度不高,被黑幫利用、拉攏,身世複雜,與家庭成員關係緊張且充滿暴力。只能指靠政府的失業救濟金過日子,那意味著前路茫茫,惡性循環。偏偏這兩人在某一點上相遇,迪維斯成為了菲臘的全職看護,他們的世界和背景反差如此之大,竟然在面對「下一步將如何走下去」的時候,成為了彼此的拯救。
電影《閃亮人生》是根據真人真事改編,菲臘的原型還曾出版自傳《Le Second Souffle》,約10年前一位導演將他的故事拍成了紀錄片《生死之交》(A La Vie, A La Mort)。我沒有讀過原著,對於貴族家族出生的菲臘當初為何從那麼多應徵者裡選中迪維斯,充滿好奇。電影也沒有詳細交代,但導演一開始的取態就已播下電影成功的種子:幽默。再悲苦再不濟的遭遇,用幽默調侃、自嘲,自有放下、看淡的超脫。電影裡的菲臘這樣解釋:迪維斯沒有任何憐憫之心,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反差人生的奇觀
說這部電影是一個充滿平凡甚至平淡細節的小故事,其實有點誤導。論細節,《閃亮人生》比不上《桃姐》細緻。後者的故事主角本來就是對細節挑剔、自律性很強的人,桃姐作為「無聲」的存在,吃、穿、住都默默地參與少爺的生活,後者是主導。所以我們能看到的,大致上只是少爺的世界。《閃亮人生》卻在某種程度上,製造出了由巨大階級差異形成的「窺探」:菲臘如皇宮般的私家大宅,如博物館般四處擺放各種藝術品、古董。他的所有行動都有專門團隊伺候,他也和世上傳說的所有有關富人都有怪癖一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放置音響系統,不斷地播放古典音樂。
而另一邊,是迪維斯生活的「廉租房」貧民窟。因其滋生犯罪,環境逼仄,而很少暴露在公共鏡頭中。電影在實地取景,觀眾則能近距離的看到法國政府實行的Housing Projects的情況。因為階級壁壘架起的高牆,使得這兩人的世界對彼此都有「奇觀」的效果。此外,菲臘帶迪維斯坐包廂看歌劇、進出高檔餐廳吃名貴料理、參加高空滑翔運動、去畫廊看當代藝術品等等,這些並不「日常」的生活場景本身就能激起無限的視覺刺激和想像。
難得的是,導演並沒有迷失在對物質的崇拜中,迪維斯的存在更像是射進迷霧的一道銳利的陽光。他的無知和本能的牴觸,都在對一切人造的文明進行拆解。幽默和詼諧也從此產生。
藝術的脆弱
電影裡有頗多類似對富有階級的善意嘲諷。比如迪維斯在豪華歌劇院聽古典音樂會時,無論如何也克制不住睏倦和無聊感。他眼裡看到的都是滑稽和可笑:一幅被紅色顏料刷刷過的畫布,可以售出上萬英鎊。他自己在房間裡也試著拿顏料亂刷一氣,最後被菲臘開玩笑般的賣出了高價。兩人就藝術曾經有過一次對話。菲臘一臉嚴肅地問迪維斯,藝術品是什麼?迪維斯答不出來,菲臘說,它們是生命留下的痕跡。隨後,迪維斯在菲臘的生日會上,播放了美國搖滾樂音樂,並隨著扭動身體跳起舞來,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菲臘希冀從藝術作品裡獲取生命的力量,卻讓自己日益孤獨、脆弱和沮喪,迪維斯則讓他看到了世俗生命的可愛和韌性。
當然,菲臘也是幸運的。在他失去正常人生存能力的時候,他願意跳出過去生活的枷鎖,擁抱真誠,包容迪維斯的無厘頭甚至冒犯。儘管飾演菲臘的演員從頭至尾只能在輪椅上坐著,但每一次孩子般的笑容後面,都無不隱含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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