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杜
小時生於廣州東山富家,若社會不變遷,至今日肯定成「東山少爺」。阿爺前代是南方富戶,父親為晚清最後一代留歐官費生,回國不久民國革命成功,父親不允前國民政府召派為「廣東財政廳長」,而在東莞廣州開設穀米行運輸公司。本人九歲之前在東山之家有池塘、泳池,父親有五個老婆,各有外戚,只記得家中有多房姑媽姨表親戚一大堆。一九四九年解放第三天便有人來收屋抄家,遠近親疏四散,吾家做了空軍司令部,我們兄弟「二奶」這一房推出路邊街頭,幸有一米行老掌櫃來接濟,免費給予他家在泰康路之舊宅給我們落腳。那一段日子我們四兄弟加兩個老保姆(親母早已死去)圍住一起,記得有三、四年全靠我們小兄弟向遠親舊伙計討錢借貸維持生命,今日憶之,那是一段行乞的日子。
後來得一嫁在港的異母姐姐接濟,才脫離半乞日子,多年後落港投靠,家姐說我家共有五個母親,只我們這長二兩房有聯絡,三、四、五房已星散不知去向,只記得我們尚有三個妹妹都長得很美,據說已全部跟「外家人」移居了南洋,阿杜後來下海去做海員,家姐便再三告誡要小心謹慎,遇到年齡差不多的女子千萬別「亂滾」,小心「滾」到了自己同父姊妹,成了粵語長片(《雷雨》之類的題材)。
生逢亂世骨肉舉世流離,阿杜大半生浪蕩從未遇過一個似曾相識者,是有幸也是不幸,如今自己也快過完此生了。記得小時讀培正小學和家居近在咫尺,每日仍會有保鏢和私家車送返學校的,怎料後來幾年做過真正乞兒。而父親所養親戚中有個表姨和一個越南軍人變愛,此人姓嚴,「解放後」返回北越,原來他是北越領袖胡志明之副官,為避難而逃到我家,此人之簡史北越也有史冊提及的,至今也是下落不明了。
老來尋迴舊夢,至今憶之只總結了兩個字,我們真是生逢「亂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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