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 哲人已萎，觀其舊書，感慨不已。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從舊書堆翻出一本書，不禁百感交集，少年往事湧上心頭，遂草下這篇短文，以資紀念。
這書曰《殷海光近作選》，海光文選委員會出版，一九六九年十一月。所謂「海光文選委員會」，委員只有四人：何友暉、林悅恆、黃展驥、羅業宏，他們都是殷海光台大哲學系的學生。在〈編後話〉中，他們說：「今年（指一九六九年）九月初，突聞殷先生舊病復發，危在旦夕，我們決定趕快先出一本文集，希望在他有生之年，看得到自己文集的出版，不幸，天不從人願，在文集快將出版的時候，殷先生就與世長辭了。」
殷海光還為這書作了一篇〈自敘〉，其中引了梁啟超《志未酬》歌，感慨萬分說：「 我寫這自敘時，正是我癌病再度併發的時候，也就是我和死神再度搏鬥的時候。這種情形，也許正象徵著今日中國自由知識分子的悲運。今天，肅殺之氣遍佈著大地。自由民主的早春已被消滅得無蹤影了。」
殷海光是誰？年輕一輩想已無人知道。在當年台灣戒嚴時期，他是一位響噹噹的人物，是台灣自由主義的啟蒙大師，也是一位殉道者。湖北黃岡人，生於一九一九年，死於一九六九年。一九五○年代，任教於台灣大學，課餘寫下大量的政論文章，以筆來對抗言論思想禁制，成台灣執政當局的眼中釘。一九六六年七月，台大在政治壓力下不再和他續聘，生活起居也受到監視。在如此淒涼環境下，不幸罹患了惡症，終鬱鬱而逝。他以梁啟超的《志未酬》來自況，實令人感慨萬分，憤慨萬分。
我不識殷海光先生，但方當年少，讀了他不少譯著，對他的為人萬分欽敬。當年，與黃展驥稔熟，他要搞這部《近作選》，我義不容辭，與黃錦滿、麥釗兩位少年朋友，特地到圖書館翻書，編訂了〈殷海光教授論文目錄〉一文，附在這本書之後。因書急要付梓，目錄欠完善。但可算是我們對殷海光先生的一份敬意。
殷海光被國民黨監視的一段日子裡，發表文章固然不行，欲尋資料更不可得。當年有一位姓顧的香港台大僑生，暑假回港向我們吐殷先生之苦，並說他想看大陸一些學人的著作。於是，我們立即組織了一個搜書捐書的運動。當時也，論藏書之豐，還數在下，也在義不容辭下，我從書齋中揀選了一疊。當年正值大陸文革如火如荼之際，好書難尋，市面出售者亦昂貴非常。記憶最深者，我捐出有《沫若文集》，費孝通的《鄉土中國》和儲安平的著作，全由這位姓顧的朋友撕掉封面，攜之暗赴台灣，是否到達殷海光之手，那就不得而知了。然而不久他就與世長辭了。當年以文圍剿殷海光的文人，如徐高阮、胡秋原之輩也早已成灰。黃展驥、黃錦滿、顧友亦失聯絡，麥釗年初一瞑不視，看著這部《殷海光近作選》，怎不感慨萬分！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