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有時候我會蹲在牛的身旁,看著湛藍的牛眼中的我的倒影。有時候我會模仿著鳥兒的叫聲試圖與天上的鳥兒對話。有時候我會對一棵樹訴說心聲。但鳥兒不理我,樹也不理我。」
莫言對童年生活的抒寫,是優美的,感覺也是美妙的。
許多年後,當莫言成為一個小說家,便把當年的許多幻想和澹美景致,寫進了小說。
在泛政治化的今天,海外某些傳媒往往把諾貝爾文學獎與政治掛u。對這次莫言的獲獎也不例外,所以論者只關注獲獎者的政治立場,反而忽略了獲獎者的文學成就。
瑞典學院曾一再表示,諾貝爾文學獎與政治無關。
批評莫言的論者,一直漠視這一準則。
以一九九九年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德國作家君特.格拉斯為例,父親是一位德國新教徒,格拉斯在納粹時期曾做過「空軍志願兒童軍」、「潛艇士兵」,是納粹「武裝親衛隊」的成員,一度被聯軍俘虜,最終送到美國做戰俘。
當年格拉斯獲諾獎曾激起廣泛的抗議聲。
瑞典學院不為所動,十八位諾貝爾文學獎終審院士,咸認為格拉斯代表作《鐵皮鼓》(Die Blechtrommel)(《但澤三部曲》(Danzig Trilogy)的第一部作品),以及另外兩部作品《貓與鼠》和長篇小說《狗年月》,是歐洲魔幻主義的代表作,「以嬉笑中蘊含悲劇色彩的寓言描摹出人類淡忘的歷史面目。」
瑞典學院沒有因格拉斯的納粹背景而抹殺他的文學成就。
相反地,莫言是一個頗自重、執著自己守則的作家。他獲獎後,應筆者的要求,寫了以下一段文字:
多年前,劉再復先生希望我做文學海洋的鯨魚。這形象化的比喻,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覆信給他:「在我周圍的文學海洋裡,沒看到一條鯨魚,但卻游弋著成群的鯊魚。」我做不了鯨魚,但會力避自己成為鯊魚。鯊魚體態優雅,牙齒鋒利,善於進攻;鯨魚軀體笨重,和平安詳,按照自己的方向緩慢地前進,即便被鯊魚咬掉一塊肉也不停止前進,也不糾纏打鬥。雖然我永遠做不成鯨魚,但會牢記著鯨魚的精神。(見《明報月刊》二○一二年十一月號)
這一段話是針對劉再復的一封給他的信而發的。
一九九五年,劉再復給莫言寫了一封短信,信中提到:「高爾基曾說托爾斯泰如果生活在大海裡,一定是一條鯨魚。我希望他能成為文學滄海中的一條鯨魚。」
莫言在上述援引的短文中,表示他為「力避自己成為鯊魚」的決心,並「牢記著鯨魚的精神」。
劉再復後來在另一篇文章寫道:「莫言的寫作,莫如鯨魚躍海。把莫言喻為鯨魚,除了暗示他偉大之外,更重要的是說明他在進行著富有原創性的創作中,洋溢著大氣,滄海氣,天地之氣。這種酣暢淋漓的大氣概與大氣勢,一掃八股教條的酸氣與腐朽氣,更掃醉男怨女、蠅蠅苟苟的文人氣、痞子氣和小家子氣。近二十年,中國的文學書、文學作品出了不少,可惜精巧有餘,氣象不足。而文壇中則泥鰍與鯊魚太多而不見鯨魚。此次瑞典學院雖屬『錦上添花』,但畢竟把出現於中國海洋中的鯨魚推介給全世界,其功也不可沒。借此機會,我又產生新的文學夢:希望莫言似的鯨魚能相隨出現並可自由躍海,讓中國能多出幾個大氣磅礡、給人神馳的天才。」(原題目為:《鯨魚躍海夢想與現實》,見《明報月刊》二○一三年一月號)
(《莫言的獲獎》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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