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虹
繪畫在二十一世紀還能擔當什麼作用?藝術家鄧凝姿一直在探索繪畫作為一個平面媒介可以如何處理和突破。
從二零一零年的「進入屯門」,鄧氏開始探索數碼科技和繪畫的關係及可能性,發展至一系列關於香港街道、景色、人物的作品。借數碼科技的投射,將照片映在畫布上,用畫筆和顏色「如實地」畫出來。數碼影像可說是一種輔助,擴大了繪畫接觸的圈子。「進入屯門」,是鄧氏在嶺南大學當駐校藝術家時的實驗,她預先挑選了在屯門某角落拍下的照片,讓四十一位來者自由選擇描繪照片的某一部分,即使畫筆塑膠彩都沒有用過的朋友也能參與。有趣的是,這改變了以往的繪畫經驗。從前古人說「臨摹」,「摹」就是把半透明的紙放在古人作品之上,一筆一筆去學習古人的用筆、用墨、皴法和佈局。作品的構圖都如投射的部分一樣,鄧氏的實驗不是傳統的摹仿,她開拓了一種與數碼投射混合的繪畫經驗。當顏料落在畫布時,它與投射出來的光重疊在一起,使畫者難以分辨原色,亦因為這樣,畫者在當中只能專注筆觸和顏色的處理。這經驗令人透過影像再觀察那街景的一角或人物的動態。當作品脫離數碼投射時,顏色的變化和落差可能會帶來驚喜。
鄧氏形容在街上拍照時十分隨意,回到工作室後才篩選,她用同樣的繪畫方法記錄了填海工程和街道面貌。最近一次展覽在正側畫廊,「把在香港街道上的人掛在身上」將四十九個人物佈滿整個櫃子的空間,感覺十分強烈。這些人物獨立看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可是,一下子全都放在你面前時,即使面孔都不清楚,你會驚訝這些人的姿勢形態,衣服身影卻一點都不陌生,就像每天與我們擦身而過的人,你甚至可想像他或她要到哪裡去,或是從哪裡回來了,抑或在那兒等待些什麼。若你問收藏的人為什麼選這個或那個人,她覺得他或她和自己很相似或極端,大家有著不同的原因,卻總會想像對方和自己的一些關係。忽然,我想起一位美國朋友的故事,她和姊姊很愛在咖啡廳凝望在紅燈前停下的車子,猜想在這時髦、昂貴、平庸或破爛的車子裡頭是個怎麼樣的人。當然,她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我想,她們也不是想要答案,只是出於對生命對周圍的好奇。
鄧氏的繪畫實驗開拓了新的繪畫經驗之餘,也透過互動給予觀眾另一個角度去思考、觀察我們身邊的城市和過客。或者轉角的街景或在看的你會是畫家下次隨意拍下的材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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