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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劉克襄
日月潭是旅行台灣必訪之地。很多人都會去那裡遊湖，現在更流行搭纜車或熱氣球，我卻偏好走步道。
步道中若要擇一，推薦貓囒山自然步道。此山是台灣紅茶的故鄉，百年前日本人看上這裡的商機，從印度引進紅茶，在台灣栽種成功，直到半甲子前，因價格和人力不濟才停頓。921地震後，在地農會和有心的茶農結合歷史文化，朝無毒和有機栽種邁進。同時，他們也研發在地原生山茶，台茶十八號紅玉、台茶八號等遂一炮而紅，魚池森林紅茶的風采，再度展現魅力，成為台灣經典好茶之一。
如今沿水社碼頭附近的步道上山，一路可見阿薩姆紅茶林立，還有日治時代遺留至今的宿舍和茶業改良場。甚至有人以小車在路上賣紅茶。若不便行山，沿著日月潭商街走逛，到處也有紅茶販售，由此更知它已是熱門商品。
日月潭海拔七百公尺，屬山區大湖。它在早年雖以風光明媚出名，但會成為台灣觀光旅遊的地標，跟國民政府遷台後，蔣介石特別偏好在此旅居遊湖有密切關係。
日月潭最早的原住民為邵族，蔣介石曾和其中一位毛王爺交好，成為當地的旅遊佳話。邵族為了適應觀光帶來的經濟形態，幾乎放棄固有的生產和生活方式。他們是台灣原住民族群中，最早被觀光化的族群。遊客抵達日月潭，都會搭船到對面的德化社，觀賞邵族杵歌跳舞的表演。
此遊湖之風一興，德化社遂躍升為日月潭最富庶的聚落。看到商機出現，不少人遷移至此，德化社逐漸發展為混居的聚落，後來者甚至在默默的改變中，主導了邵族的文化變遷。
晚近幾年，台灣開放大陸客觀光。日月潭因風景綺麗，蔣介石曾在此來去，始終是最熱門的景點。如今每天往往有數千陸客進出，一年下來近四百萬旅遊人次的住宿、遊湖和購物，形成龐大的消費力，吸引投資者到來。
以前重要的景點如涵碧樓、蔣公行館都迅速成為民營之地。後來環湖的環境也改變了，凡是能夠開發的地方，都被一家家豪華旅館進佔。如今許多財團開始轉移目光，朝山頭動腦筋，連潭畔的船屋也不放過。媒體屢屢揭發財團圖利之嫌，激發民怨，看似平靜的日月潭，一直波濤淘湧。
在毫無節制的觀光建設下，生態環境被大肆破壞。最直接的危害，應該是每天載著觀光客奔馳的遊艇。原本無浪的日月潭，不斷有浪潮侵蝕岸邊。岸邊坡地長期被浪潮侵蝕，崩塌愈發嚴重。而每天擠入上千人的新型豪華旅館，將污水直接排入潭區，導致潛在的環境威脅。
這些問題若依照水庫管理標準早屬違法。政府怠忽職責，財團亦違反法令。太多建築不該興建，頻繁的水上活動也該禁止，甚至，遊客量也必須管制。但政府賦予日月潭的功能不只是水庫，觀光遊憩帶頭衝的企圖十分明顯，以致一座百年大湖，承受負荷過重的壓力。
日月潭雖是台灣第一景，但明顯是過度觀光的表徵。一切以觀光產業為主，環境被擺在一旁。混亂而失序的政策，早把日月潭的自然景觀破壞殆盡，形成負面的旅遊教材。
惟有紅茶產業的復甦受到肯定，以後若前往此大湖，不妨避開人潮，走逛一下貓囒山，從紅茶的角度認識這座過度觀光的大湖，保證你會看見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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