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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封禪大典在泰山頂舉行。 網上圖片
張衍榮
朝廷「一把手」,不少人都玩過「封禪」。
「封禪」是個甚?依據《史記.封禪書》張守節《正義》解釋:「此泰山上築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地之功,故曰禪。」
「封禪」具體源於何時,今已無考。但據傳,秦代以前曾有72位帝王幹過,由此可見秦以前「封禪」已蔚然成風。這種時尚沿襲至秦漢,愈演愈烈,竟成為帝王的「曠世大典」。至唐宋時代,封禪的內容、程序、儀禮等等日臻完備。在宋真宗「封禪」之前,歷史上已有「始皇帝」嬴政、漢武帝劉徹、漢光武帝劉秀、隋文帝楊堅、唐高宗李治、唐玄宗李隆基、宋太祖趙匡胤等一干「天子」去泰山鬧騰過。而劉徹更邪乎,從公元前110年到公元前89年的22年中,他竟瘋狂地「大典」了8次!
一代又一代的九五之尊們,何以如此摩肩接踵,趨之若鶩,甚至樂此不疲呢?劉向一語破的,他在《五經通義》中說:「天命以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於天,報群神之功。」
原來,大老遠跑去,都是為了藉此鼓吹其統治的合法性--「天命神授」。那麼,除了這種自欺欺人的政治告白外,還有沒有點別的呢?有的。關於這一點,賀知章洞若觀火,他說:「前代帝王,所求各異,或禱年算,或思神仙」。也是,秦始皇、漢武帝,都迷信異常,追求長生,希望成仙,其封禪也就因此搞得神秘兮兮的;而劉秀深知成仙之類有點扯淡,便轉而求長壽;李治懼內,擔心皇權改姓,便暗中求「鴻基永固」……
由此可見,神乎其事的「封禪」,根本就不是一件正經事,既非生產運動,也不是軍事出手,既不能創造財富,也不能擴大版圖,充其量不過一場興師動眾、勞民傷財的政治鬧劇而已。
然而,即便是這種政治鬧劇,宋真宗也煞費苦心地去折騰了一番,只是到他為止,後面就畫句號了。因此,趙恆的「封禪」便是最後的「封禪」。
這最後的「封禪」,就主觀故意而言,趙恆無疑是想玩一盤的。
趙恆是趙光義的第三子,從小養在深宮中,長在婦人手,一無政績,二無軍功,三無太子黨,生性又很懦弱。當初「接班」就很懸,倘若不是「大事不糊塗」的宰相呂端覺察有異,急中生智,將急急前來宣他進宮的內侍王繼恩(李皇后心腹)就地鎖住,火速趕往宮內,不由(李皇后)分說命人趕緊接出趙恆,讓他立即就在太宗靈柩前舉行即位典禮,他這個太子能不能「進步」還真不好說。因此,他是非常需要借助神道樹威的。
然而,「封禪」並非誰想幹就能幹,它需要資格和條件:
一是開國之君,易姓而王,由亂而治,達到太平,成就突出,可以告天地神祇。
二是守成之主,不僅政治上要有突出成就,天下承平,五穀豐登,且須祥瑞頻現。
對號入座,宋真宗夠得上哪一條?一條也夠不上。
他是「大宋」的第三個皇帝,既非開國之君,亦非中興之主,經濟上雖在發展,但顯屬和平年代的自然現象,且多係前輩遺澤。而政治、軍事兩大塊基本無建樹,尤其在安定北方邊陲方面,不僅沒有成就,反而十分被動。至於「祥瑞」云云,更是沒影的事。
如此一種局面,他趙恆哪敢去玩封禪呢?就像俗話說的樣,縱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哪!
孰料,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圓夢的曙光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
這年9月,宿敵契丹大舉入侵,隨後爆發了澶州之戰。趙恆在宰相寇準的疾言厲色敦促下,不得不硬起頭皮到前線「御駕親征」。這一仗雖然軍事上暫時只打了個平手,但政治上、心理上、氣勢上卻贏了個大滿貫:宋軍士氣高漲,遼方被迫求和。按說,遇此千載難逢之機,趙恆應該一鼓作氣,傳檄揮師,直搗黃龍才是。可誰料,這個急欲休戰,一心只想做個太平犬的皇帝,在並未弄明真偽的情況下,對死敵的「議和」居然求之不得,不僅急不可待地接受了契丹人的求和,甚至還表示,「只要不割地,賠點錢財不在話下」。他對前去和談的使臣曹利用交底說:「逼不得已,百萬也行。」當內侍誤傳許了三百萬時,他固然一時驚訝,卻旋即表示:「只要了結此事,三百萬也行啊!」當得知只許了三十萬時(實際是寇準在暗中嚴令曹不得超過三十萬),他大喜過望,認為曹利用立了大功,對其好一番褒獎(見《話說中國》之《文采與悲愴的交響》103頁)。
和談成功,戰事結束,端的是化干戈為玉帛了:宋遼君主以兄弟相稱,「大哥」每年給「小弟」進貢「歲幣」三十萬銀絹。這便是發生在宋代的一樁咄咄怪事,打了勝仗反倒心甘情願給人賠錢的「澶淵之盟」。
澶州之戰,宋遼都宣稱大勝,用今天的話說就是「雙贏」。如果沒有弄錯的話,趙恆的「澶淵之盟」開了花錢買平安,金錢換和平的先河。歷史告訴我們,這種無異於購買「和平險」的荒唐事,也只有宋真宗之流才幹得出來。
「澶淵之盟」讓契丹人滿載而歸,之後,遼邦由於內部原因分身乏術,宋遼邊境一時無事,趙恆卻誤以為是「澶淵之盟」所致而十分自得。
不料,正當趙恆飄飄然時,「澶淵之盟」的泡沫被參知政事(副宰相)王欽若戳破。此人是北宋五鬼之一,因嫉妒寇準戰後恩寵有加,便在趙恆耳邊扯老婆舌。據《宋史.寇準傳》紀述,一日會朝畢, 王氏見皇帝目送寇準離去,便對趙恆說:「陛下敬寇準,為其有社稷功耶?」又說:「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準有社稷功,何也?」趙恆愕然,問:「何故?」王氏說:「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其何恥如之!」他還陰毒地說:「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
經過王欽若的讒言挑撥,趙恆有如大夢初醒,渾身不自在,寇準也終於被趕出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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