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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欖。網上圖片
文：青絲
過去在江浙一帶，有客新春登門賀年，主人會奉上一道「元寶茶」——在茶碗裡放兩枚橄欖，以滾沸的開水一沖，經過浸泡，橄欖會散發出芬芳如蘭的淡淡清香，再往色澤淡碧的茶湯裡添放一顆光彩灼灼如金丸的金橘，就是元寶茶。飲之初澀，然不一會，齒頰間就會感受到一種回甘的香甜，極富意趣，且有清新口氣的香口之效。一些老年人，沒事也喜歡在口袋裡放一兩顆曬乾的生橄欖，用乾淨的手帕包著，無聊時就放到嘴裡含著慢慢咀嚼，藉此開胃醒神、化咳平喘。在昔日人們的生活中，橄欖是再為常見不過的小食了。
橄欖又名青果，於嶺南閩中尤為多見。晉人嵇含的《南方草木狀》曰：「橄欖子，大如棗。二月華，八九月熟。生食味酸，蜜藏乃甜美。交阯、武平、興古、九真有之。」橄欖在南方很早就被引種，而成為人們桌案上的小食，大約是在漢末之際。《夜航船》云：「三國吳時始貢橄欖，賜近臣。」當時，土人將生鮮的橄欖用鹽粒醃漬，或者浸泡到蜜汁中，既便於久藏外運，又可去其苦澀的初味，嚼食回味悠長，齒頰留香。加上橄欖能清內熱，可利咽化痰，若是咽喉不適，食之輒癒，故被作為貢品呈獻給朝廷。因得之不易，吃橄欖在當時的江表之地，屬於是上流社會的享受。
另外，橄欖又名「南威」，既闡述了橄欖產於南方的屬性，又另有深意。春秋時期，晉國有美女名為南威，晉文公得之，曾三日不上朝。古人稱橄欖為南威，也有喻其品性美好，意蘊深厚，一如美色貞怡的女子，令人回味而甘、戀戀不捨之意。《廣志》曰：「橄欖，大如雞子，交州以飲酒。」晉代之際，嶺南人就知道橄欖有藥用和保健的功效，取之浸酒而飲，有獨特的風味。
橄欖分為白欖和烏欖兩種。古人認為白欖利微，所以種的人不多。而烏欖的子大肉厚，初食味澀，繼而回甘，滿口皆甜，就連喝水也是甜的。蘇軾詩曰：「紛紛青子落紅鹽，正味森森苦且嚴；待得餘甘回齒頰，已輸崖蜜十分甜。」很形象地描述了橄欖久嚼回甘的特性。而這一品食過程，猶如良朋佳友以忠言勸誡，初覺逆耳不悅，及至領悟其中的妙處，方覺有益。加上烏欖須以溫水泡軟，其味乃醇，若是以冷水浸泡，果實會滑膩生膠，若用熱水，果肉則會變得堅韌，風味盡失。所以古人認為，烏欖的特點頗為符合溫婉勸諫之道，不傲不屈，不卑不亢，態度得體，故又稱之為「諫果」。
南宋周密的《齊東野語》載，黃庭堅在四川做官的時候，有人以橄欖相贈，黃庭堅賦詩曰：「方懷味諫軒中果，忽見金盤橄欖來，想見餘甘有瓜葛，苦中真味晚方回。」把橄欖和餘甘子相提並論，認為兩者先苦後甜的特性，都可名之為諫果。清人屈大均的《廣東新語》載，明代之際，嶺南人往來相處，橄欖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若有人想要向朋友提出忠告，會先期贈送給友人橄欖，以此表明自己有言相勸。收到者也會有心理準備，會根據友人的勸諫斟酌權衡，擇善而定。
清代隨著京戲、電影的興起，橄欖更是發展成為一道重要的消閒零食，不僅茶食店、乾果子舖裡有售各種口味的橄欖，影院門口及戲園子裡，也有提著籃子走來走去的小販兜售。《清稗類鈔》曰：「售橄欖者所在皆是，其所謂檀香橄欖者，長寸餘，固橄欖中之至大者，人鹹喜食之，而又相戒不得多食，謂其助熱，能致喉齒病也。」提到福建出產一種檀香橄欖，子長寸餘，比一般的橄欖要大顆，很多人都愛吃，可是當地人卻認為橄欖多食會上火，導致咽喉和牙齒口腔的疾病。但是在江南一帶，卻又是另外一種說法，認為橄欖性涼，能生津止渴，清熱解毒，可治療咽喉腫痛等疾病，所以「嗜者貴之」。
我尚幼時，雜貨店的櫃枱上總會擺有一排寬口的玻璃罐子，裡面裝著各種口味的橄欖：甘草欖、蜜漬欖、辣椒欖、化皮欖、和順欖……凡往店門前經過的小孩，無不被五顏六色的橄欖逗弄得垂涎欲滴。那種愈嚼愈覺有味，吃過之後嘴裡久存餘香的甘美，至今回想起來，相信依然能夠喚起許多人童年時代的味覺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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