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男朋友》中的時代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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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電影的時代印跡，實際上是主人公與時代的對話。《女朋友。男朋友》作為青春偶像劇的色彩不言自明。時代印跡在劇中的脈絡，尤為令人深思和警醒。藝術手法的背後，是思想主題的塑造。對美的追求，是一個永恆的故事。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圖：資料圖片

　《女朋友。男朋友》，在第十四屆台北電影節中，獲得媒體推薦獎。桂綸鎂、張孝全、鳳小岳三位演員在劇中分別飾演林美寶、陳忠良與王心仁。演繹的時代青春特質，飽含了情感的無奈、生活的輪迴。因為愛情，毀滅了友情；而經歷了一切之後，長存的，也是時代印跡中的友情。

舞動青春追求自由

　林美寶、陳忠良、王心仁，不同的人生境遇，已經成為了時代的押韻符號。原本，在校園中挑戰威權體制最為積極、最為激進的王心仁，在解嚴之後的歲月中，成為了官僚與權勢的象徵。面對昔日的同伴，他也充滿機械式的回答和應對，全然沒有了學生時期的可貴。外在已經解嚴，但是人的內心，一旦能夠自由地行走於社會中時，是否還會堅持那份衝動呢？

　電影片的開頭，兩個當下時代的青春少女，號召同學們在校園內爭取愛美的權利，口號聲響徹雲霄，以此挑戰學校的規俗。畢竟已經歷過「野百合」的時代，在「但是」說出口之前，學校的教官會說「學校是一個民主開放的地方，我們絕對尊重孩子們的意見。」這與陳忠良時代的教官，已經有了很大的分別。這固然是時代的進步、社會的民主、台灣的驕傲，但是，卻不能只是生活的終點。

　對青春的捍衛、自由的追求、公義的守護，是一個永恆的主題。因為人性懦弱、渺小和卑微，我們不可能在生活中搭建一個一勞永逸的烏托邦。面對不斷出現的新挑戰、新問題，總是要用新的方法和態度去解決。片中，林美寶遺下的兩個女兒，全然沒有了母親往昔對威權的徘徊。相同的，是對青春年華的共同珍惜；不同的，是對待人性的壓抑，將毫不猶豫的反抗。

未竟的解嚴敘事

　毫無疑問，在這部電影中，1990年代的「野百合」運動，成為了劇情的新註解。三位主人公在學校所表現出的激進、叛逆，在中正廟的集體吶喊中，被推上了高峰。當自我的青春激盪與大時代的脈絡緊密相連時，衝撞舊時代的合理性，自然而然地落在這群叛逆者的身上。那時，他們對於外在的威脅毫不畏懼。當王心仁在中正廟廣場朗誦呼喚自由的詩歌時，沒有人會料到，最先喪失了理想的人，也是他。

　經歷了理想主義的激盪之後，似乎所有人都覺得有那麼一絲「感覺不對」。劇情中，當年中正廟的吶喊之聲是否成為了時代的號角，姑且不論。但是，當三位主人公的命運以及各自關係的變遷，卻在自我的個體領域中，徹底埋葬了青春時代被放飛的純真。阿仁有了妻子，是高官的女兒，名字也叫阿寶——雖然不是美寶。真正的阿寶，是理想與青春的化身，卻成為第三者；而王心仁當年要打倒的威權，卻依舊登堂入室、大行其道。外表衣冠楚楚的阿仁與依舊樸實的陳忠良，早已是兩類不同的人。在表面、虛假的外衣下，社會理想、個人愛情，都成為了一種外衣，去包裝不堪的現實。

　從電影的情節佈局中能夠看出，1987年的解嚴，是台灣具有指標意義的大事。台灣文化、藝術的跨越式發展，就是從那時開始的。但是，解嚴，只是一個法律上的程序。對於一直被壓抑的知識精英階層而言，解嚴後的台灣，迎來了春天。但是，對於那些升斗小民呢？解嚴究竟意味著什麼呢？很多人，並沒有摸透時代變革中的庶民心理。其實，這就是未竟的解嚴敘事——威權及其產物，在民主、進步的時代，實質依舊大行其道。只不過，多了一層美麗的外衣而已。而這裡的美麗，早已不是青春的華彩，而變成了一個誤解、誤讀甚至誤會。

　因此，《女朋友。男朋友》給解嚴下了新的註解：解嚴，不僅僅是一道命令、一則公告、一個法律程序。真正意義的解嚴，是心靈解嚴、思想解嚴、空間解嚴、精神解嚴。一言以蔽之，就是自我的解嚴——在公理正義之下，勇敢地面對過去的不幸，真誠地開創未來的幸福，不盲從於資本與權勢。

美，是對理想的永恆追求

　如今，漫步在台北街頭，如果去找尋《女朋友。男朋友》的時代印跡，則中正廟是一個必去的地方。這裡，在影片中是理想主義的場域，是青春煥發的頂點，是追求公義的象徵。仔細觀察中正廟的結構，經歷了民主主義與進步主義的洗禮，當年被王心仁、陳忠良所憎惡的大牌坊，如今已經變成了溫馨的自由廣場。然而，僅僅改動一個名稱還是不夠的，也是不徹底的。兩廳院（音樂廳、戲劇院），作為中正廟鐘鼓樓的格局，仍然保留下來。而在中正廟的主體建築中，遊客的快門聲響、儀隊的操槍動作與敬禮口令，成為了觀光的產品—不由發問：影片中，陳忠良一干人等曾經在中正廟的吶喊，與現在中正廟的觀光熱潮，究竟哪一個是這座城市、這片土地的良心與名片？

　「不是狗」，是當年理想主義的王心仁對教官專權的控訴。威權時代，壓抑的身心帶來社會的不公。影片中，有錢人結婚，則豪車橫行，隨意亂扔鞭炮。陳忠良與王心仁尚彼時能夠拿起石頭，向豪車砸去。今日，面對大量的「22K」（每月薪水為兩萬兩千台幣）一族，青年人，究竟是像過往那樣深入反思結構性的社會弊病，還是滿足於安逸、短視的冷漠與資本追逐？

　因此，美，是對理想的永恆追求。唯有持續不斷地審視、反思自身與周遭，才能為自己、為他人帶來幸福。轉型正義不能半途而廢，唯有不斷深化、不斷堅持，才能為社會帶來長遠的淨化。這或許是留在《女朋友。男朋友》中的時代印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