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輝
「越界」總是以個人軌跡的變化,對照社會、歷史、文化的變遷,並將兩者交織,那是說,既研究文化的「根源」(roots),也要想像文化的「路徑」(routes),以越界游移的想像,與變動不居的世界重新協商,重塑文化身份——「越界」就是取消一切有關界線的成見。
印度裔作家薩爾曼.魯西迪(Salman Rushdie)不僅僅是小說家,更是評論家,他有一本文論,名為《想像的故土》(Imaginary Homelands: Essays and Criticism),此書正是一本極有見地的「越界文集」,書中收錄了七十五篇文章,涵蓋了文學、政治、社會與宗教的論述。薩爾曼.魯西迪從「移民者的世界觀」出發,認為種族主義正是在文化上弘揚血統純粹主義的思想,也是以神化本質為靠山的文化頑固主義,那正是殖民政治的遺禍。
正因如此,薩爾曼.魯西迪倡導的「文化移植論」,無疑是以混雜(hybrid)、不純、混合、重組、移動、越界等概念為基礎,只有擺脫界限的束縛,才可以發展出跨國界、跨界別、跨領域、跨範疇、跨媒體的全新藝術觀。
所謂「越界之思」始於錢鍾書、葉維廉所說的「出位之思」,那是德文Anders-streben的中譯,意指媒體、文化、美學總是意欲超越本位,並且不斷嘗試以想像力無限飛馳,銳意拓展新境界;是的,夢有多大,想像的創意便有多大。
英國藝術哲學家和路達.佩特(Walter Pater)更指出:十九世紀唯美主義者乃浪漫主義的餘波,最大的特點就是追求音樂效果:建築追求詩的效果,而繪畫追求詩與建築的效果……是的,音樂是一切藝術的「越界」之本,因為在所有藝術形式之中,只有音樂才可以擺脫形式和內容的界限。
世界每天都在移動,文化藝術每天都在越界;移民、留學、旅遊、貿易等等,每天都讓全球文化醞釀出新內容、新格局,西方文化官員對跨界藝術、綜合藝術日益重視,對新藝術持開放態度,並採用寬泛定義,涵蓋更多藝術形式,與此同時,更對混雜藝術、相互藝術(co-op arts)採取靈活變通的政策,民間永遠是越界藝術的搖籃,文化藝術的生機在於扎根的水土,繼而廣伸枝葉,延長至人類學意義上的「生活方式」,大眾文化、普普文化由是誕生。不少建築師、設計師如哈庫斯(Rem Koolhass)、艾力摩西(Eric Owen Moss)、彼德塞維爾(Peter Saville)、衫浦康平、原研哉、深澤直人……都不斷嘗試跨出建築、室內設計、平面設計、繪畫、音樂的無形之界,從而思考、發現、融合,創造出驚世駭俗的經典。
或者像彼德塞維爾那樣直觀:愛上自己的工作,然後賦予它們意義;或者像衫浦康平那樣「花心」:音樂、建築、繪畫都涉及設計,意念愈是寬廣,創意愈是無限。越界就是讓自己活在網狀的知識世界,想像的跨度愈大,生命力和競爭力便愈強——這就是跨界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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