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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陶 琦
早上出門登山，走在我前面的一個老頭把收音機的音量開得很大，播的是一段媒體對民營企業家劉永好的訪談。劉永好在談及當初創業的艱難時，為了迎合當今的流行語境，自嘲地說「當年我就是個老屌絲」。聽到這一句，我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如果要追溯「屌絲」的起源，可以從《三國誌》裡找到源頭。東漢末，益州牧劉璋與劉備會面，劉備見劉璋的隨從張裕多鬚，就編了一個故事嘲笑他，說：「我早年住在涿縣，當地特別多姓毛的人，東南西北都是，縣令說，這不就是『諸毛繞涿居乎』？」這是一個很惡俗的玩笑。「涿」在當時的土語裡是暗指男子的性器，劉備是藉此嘲笑張裕的身份卑微，臉上的鬍鬚，就像陰毛簇擁著性器一樣。這與當今以「屌絲」作為階層劃分，借指那些缺乏社會資源，生活常不如意，工作須看別人臉色的底層人士，有著諸多的契合之處。也就是「屌絲」一詞的濫觴。
不過，張裕的回答更妙。他見劉備的臉龐白皙乾淨，光潔無鬚，也當場編了一個故事回敬他：「以前有一個人先做潞縣的縣令，後來又改任涿縣縣令，當他辭官準備回家，有人給他寫信，卻不知該怎樣稱呼他。若是稱潞縣縣令，就會漏掉他當今的職銜，若是稱涿縣縣令，又會漏掉他過去的職銜，沒奈何，此人只得在信裡稱他為『潞涿君』。」張裕的故事是一把軟刀子，意思是說，我確實是個「屌絲」，但好過你連「屌絲」都不如。因為「潞涿君」音諧「露涿君」，其意為，我雖然像是被陰毛簇擁的性器，但你連毛都沒有，無遮無掩，直接就把你給露了出來。這和當今的一些罵人的話，如出一轍。
說起來，「屌絲」這一流行詞如今已在網絡上火爆兩年之久，至今不衰，有人樂見，也有人反感。如名導演馮小剛曾在微博上痛批「屌絲」一詞，認為當今的年輕人喜以「屌絲」自嘲自謂，實乃自輕自賤，並由此引人發出倡議，要求大力淨化網絡語言，清除「屌絲」這一類不雅的網絡用語。當然了，這樣的批貶和倡議，只會令網絡更為歡樂。君不見，連曾經的胡潤榜首富劉永好都自嘲是「屌絲」，當今不符合「屌絲」身份的，恐怕也沒剩下幾個了。即使排除玩笑的成分，我也為這種謔而不虐的自嘲叫好。一個人能夠放低身段調侃自己，說明他對自身有著清醒的認識，沒有沉浸在自我欣賞的情境中，能夠包容和接受新的事物。相比起來，一個自嘲是「屌絲」的人，與一個把官話套話說得滴水不漏的人，哪一個更為真實可愛呢？
作為一種網絡文化，「屌絲」這樣的語詞雖然不值得推崇和叫好，但也沒有禁止的必要。畢竟「屌絲」只是網絡的個人用語，只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洩，只要不是公共媒體藉此表述，也就不能過分責難。而真正的社會文明，就是懂得尊重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信仰及精神寄寓。如果因「屌絲」而表現出莫名其妙的道德優越感，一不小心，反而有可能成為「潞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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