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輝
美國史學家愛德華田納(Edward Tenner)寫了一些有趣的科普讀本,其中一本叫做《不只是發明——科技改變人性》,當中說了好一些眼鏡的故事:患了大近視的哲學家尼采到了五十歲左右他就開始採取短而高的步伐,以避免走路時絆倒。田納指出:眼鏡雖然具有矯正視力的功效,但對身心發展也構成不小影響,因為這兩塊玻璃必然演變成近視一族的一張面具。
近視無疑是現代城市病,遠古時代沒有眼鏡,不僅僅是由於還沒有先進的光學科技,關鍵倒在於古人的視力遠遠沒有現代人那樣嚴重衰退。伊甸園傳說不僅是猶太教和基督教的一個神話,同時也暗指遠古社會極度健康而安逸的生活形態:「舊石器時代的祖先都比我們高大強壯,牙齒也比我們堅硬健康……相信他們應該有很銳利的眼力……」
人類祖先的視力也會隨年紀而衰退,眼睛的水晶體也和現代人的一樣,會在中年以後日趨硬化,這就導致睫狀肌很難以將焦點集中在近距離物體上,田納指出:「因此他們的感官世界——也就是行為生物學家雅各.烏茲古爾(Jacob von Uexkull)所說的Merkwelt(指物種周遭所有的客觀環境與情境),都在中距離以上。另外,儘管他們身強體健,還是很少活過四十歲……不論他們有什麼苦痛,至少患近視眼的人很少。」
近視主要原因是眼球開始拉長,而水晶體及角膜成長不夠快,因此無法順利聚焦。研究發現,近視在古代社會是罕見的。澳洲原住民近視眼的比例相當低,甚至還有輕度遠視,澳洲原住民也比歐洲裔的澳洲人明顯看得遠。在南太平洋多個島嶼,格陵蘭森林民族加彭(Gabon)及愛斯基摩人當中,近視比率極低:半世紀前有一項調查,愛斯基摩成年人近視比率僅有2%,但接受了學校教育的現代人近視比例則超過50%。
這並不表示文盲就一定視力優良,因為在部分沒有推行普及教育的老式農業社會中,比如一次大戰期間的埃及,就有一些近視患者:「埃及鄰近的游牧民族努比亞人及貝都因人(Bedouins),其中不乏虔誠的可蘭經讀者,卻幾乎沒有人近視。」很多研究都指出一個事實:生活在都市及識字的社會,良好視力的天擇力量會被解除。
為什麼原始社會中視力敏銳的孩子,在接受西方教育後近視比率卻急速攀升?那是因為歐洲人引進的精緻澱粉類食物,可能會導致體內胰島素濃度上升,繼而改變兒童眼部的發育模式。
不論還有其他哪些基因及生理因素影響近視發生,閱讀及其他需要細微眼力的活動應該也是原因之一,只是專家目前還不太了解其中的關係。閱讀,尤其是閱讀像中文及日文一類精緻細密的圖像文字,需要用到視網膜的中間部位,並排除其他神經元,視野中其他部分因此會變得模糊。中國人說人生憂患識字始,視力退化大概就是人生最大的憂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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