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杜
文友看完《情約半生》與好友一直以此為話題,步行一小時返家,兩人話題一直不離這舊情人半生後相見再聚再分的故事。文友總在提及戲中女主角瀕離開所說「最後的一句話」:「我已經不再愛你了。」如此一對半生相愛過的男女驀然的相對無語,頓失溝通興趣,二人回家後仍然是默然相對無言。作者然後想到這一句:「叫我們一男一女再遇後無言,故事開頭是如此動人,結局末段之十年竟是相對無言的靜默等死。唉,這又情何以堪?又何必如此?」
文友看的戲是一對戀人分離二十年後再重逢,產生再愛之震撼的故事,文友在專欄中說各自孤獨回家後再來一個十年就不知如何把日子過完了?
這的確令筆者也想起了震撼。無巧不成書,執筆之前一周阿杜欣逢五十年前之舊愛、大一時的初戀情人,此人輾轉相尋,原來是另一文壇好友鄧達智的遠房族侄。五十年前在廣東師大文科一年相同鄰座,兩個二十歲之少男女綻發情苗。五十年前我來港謀生,由航海轉做記者編輯,女方多次偷渡來港失敗,輾轉流落上海北京,兩人失散,情隔五十年斷了音訊,幸得好友鄧達智知我有過此一段緣,廿年來不斷留意,結果在同族侄女兒中找出有人有過這一個「香港記者同學」。穿針拉線之下,竟讓我們半世紀後重逢,和最近這《情約半生》影片相比,我們還跨越多十載,本人在鄧達智力促下「應該相見的」,遂即想起宋朝愛國詩人陸放翁少年時和愛妻訣別,四十年前在浙江紹興市沈園見最後一面,四十年後再遊沈園,便出了「夢斷香銷四十年」之千古名句。
本人則五十年後再見初戀女友,夢斷香銷當然有過一陣震撼,年中鄧達智通知我去再相見時,自己心大心細作過一會思想鬥爭:一對初戀人五十年後再會,由大一時之廿歲,到如今雙方都七十歲年華了,雙方變成怎樣?若對方見我是個弓腰彎背駝老頭而不欲相認,若對方成了個七十多歲老太婆人矮貌醜我又能否不相認,就此默然散去,然後又各自回家,各自「等死」?結果在電約地鐵站某出口相會,一見面,雙方皆心欣然人欣然,內心突地一跳之後,互相上前相認,雙方的七十歲都是個挺挺直直,衣著合時的普通中老年男女,彼此面貌和五十年前變化不大,執手牽談話舊後相約互認為應該二人再請鄧達智這位世侄一餐共敘話人生,我們這「情約大半生」沒有電影中所寫的震撼感慨,但雙方年屆七十也一樣互相等待何時行完此最後的里程?
我們仍在等,等待中充滿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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