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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龐德的詩中，匆忙的人群、眾多臉孔重疊恍如鬼魅。圖為香港北角地鐵站。資料圖片
創意看似抽象，難以揣摩。體現於文字，是想像力的引爆，瘋狂的跳躍冒險；是語不驚人誓不休，是意想不到的強烈組合。強烈組合也是詩人常用的手法：
意象對比 帶出城市生氣
美國詩壇泰斗埃茲拉．龐德（Ezra Pound, 1885-1972）通過翻譯成英語的中國古典詩詞認識中國詩歌的特點，遂發起意象派運動。他名冠中外的傑作《地鐵車站》，據說初稿寫了130多行，後來刪減至30行。幾經重寫，完稿僅得兩行。此詩歷來譯本甚多，以下乃結合兩位詩家的譯筆：「人群中千張臉孔的魅影（洛夫譯）/潮濕的黑樹枝上的花瓣。（余光中譯）」地車站外一張張神情恍惚的臉孔，詩人不作細緻描寫，卻用比興的方法。前後兩行，兩組截然不同的畫面配置。詩人沒有用連詞為兩行加上邏輯連繫，反而加強了兩不相干的意象的深刻對照：匆忙的人群、眾多臉孔重疊恍如鬼魅，象徵城市的匆促和陰沉；而黑樹枝和顯露生機的花瓣是感官上的襯托，視角聚焦在霧春花園裡的一條樹枝上作近鏡特寫，欲帶出城市的力量和生氣。
構成「弧線」 體現主體意識
著名中國詩人顧城（1956-1993）的《弧線》，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鳥兒在疾風中
迅速轉向
少年去撿拾
一枚分幣
葡萄藤因幻想
而延伸的觸絲
海浪因退縮
而聳起的背脊
全詩四節，每節一句，由四組獨立的意象組成。根據語言結構，又可再細分為兩組：第一、二節這一組，只記敍行動，皆為主謂句；第三、四節皆為定中結構的名詞詞組，內含因果關係。細心閱讀，四幅畫面有一個共通點，就是各自構成了一道「弧線」。這「弧線」可以象徵轉向，委曲：鳥兒受疾風干擾高速轉彎，少年掉落小分幣，屈身去撿拾，只寫動作沒有交代因由，代表行動由環境條件構成。葡萄藤有幻想，才有延伸的願望，才產生曲折攀緣的觸絲；海浪願意退潮，才會推動屈摺的波濤，這裡的誘因與主體意願攸關，主動性較強，而主體是因想像而行動的觸絲，因甘於退縮而行動的浪脊。
詩人通過強烈的畫面組合對照，質疑「弧線」所象徵的委曲：曲不能直，雖由環境困擾所造成，但最終又可以有主體意識的參與。這首詩意象平凡，搭配富創意，空間廣濶，組合手法驚人。既能詩中有畫，又能哲理深刻迂迴，意境蘊藉精邃。■港大附屬學院高級講師 吳美筠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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