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不隨大流，走自己的路，需要很大的勇氣。網上圖片
陳曉鳳
從眾，曾是我們的習慣。跟別人一樣，才覺得安全。可是有時候，隨大流給自己帶來的，卻並不是快樂，而是無窮的煩惱。
仔細想想，人生很多時間，其實是被從眾給浪費掉了。十幾年前，北京人時興考個駕照收起來，單位同事學車成風。在同事的鼓動下，我也跟着大家去學車。似乎沒有駕證，不開個小車就跟不上潮流。結果因為協調能力不強，學車對我竟成了無比痛苦的過程，跟了兩個班才考過。
得了駕駛證之後，我卻從沒有開車上過路，駕證生生成了擺設。白白浪費幾千元錢，以及兩個月的寶貴時間。後來，考了駕駛證的同事多數都沒有買車。少數買車的也只是偶爾開車，因為單位停車位根本不夠。北京對私車限制越來越嚴，開車成本越來越高，效率卻越來越低，開車上班遠不如乘地鐵更快。編輯部考核工作量時，有人開玩笑說，如果不開車，每個月可以多寫好幾篇稿子。多輕鬆不說，生活水平照樣不下降。城市私人汽車的大普及，是跨國公司的商業宣傳的勝利。
早年北京人跟風打雞血。我住的大院裡，從年過花甲的老人到年輕姑娘、小伙子，人人把打雞血當包治百病的良方，搞得菜市場上小公雞供不應求。後來又開始甩手、轉呼拉圈。滿大街五顏六色的呼拉圈，滿大街老頭老太太站圈甩手。從甩手、打雞血、喝綠豆湯、吃大蒜治百病；到買炒基金到搶黃金，都是急功近利的心理在作怪。
商業集團最會利用人們的從眾心理。年年推出新款汽車、手機、電腦、服裝、包包，調動起人們無窮的物質慾望。時尚背後的社會心理就是：別人有的，我也要有！跟風消費，不知不覺就掏空了你的錢包。
可偏有人對任何時尚無動於衷。有位出身將軍之家的女友，年年聚會就是一身舊衣一雙舊鞋，鞋子有時候還開着線，那身快能進博物館的服裝坦然穿着，也是高高興興。別人儘管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就是不願把時間和金錢花在衣服上。依我看，對自己過於摳門固然不好，可經濟上絕對安全。有位獨生姑娘崇尚今天花明天的錢，一件衣服只穿一次，慾望成了無底洞，結果老是要問別人借錢，活得一點兒沒有安全感。管理好自己的慾望，搞明白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麼，是一門大學問。
近年最讓百姓經濟上「傷筋動骨」的，除了炒基金，大概就是跟風留學。最近一對80後年輕夫妻從美國回到了中國。八年前他們去美國讀研究生，可畢業後在美國找不到合適工作。當國內同學都已經買房、買車、成家立業時，他們卻還在美國四處打零工。實在混不下去了，才下決定回國重新開始。
年輕人留學花光了家裡全部積蓄，沒錢在北京買房，只得跟父母擠在一起。即使這樣，他們也還是感覺到了踏實。能重新開始固然好，可如果當初仔細權衡後再決定是否一定要出國，也許能省下不少時間和金錢。
盲目相信西方一切都好，中國一切皆不如人，是很多人跟風移民的原因。上世紀九十年代，很多北京人跟風移民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結果有些砸鍋賣鐵出國的白領，在國外20年卻只混個送外賣、刷盤子、開出租，過得遠不如國內體面舒服，還錯過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帶來的機遇。看在國內發展的同代人都富了起來，他們後悔不迭。
前幾年的大學文憑熱，讓很多本來很貧困的農民家庭雪上加霜。有恨不得靠賣血讓兒女上大學的農家，卻讓一個本來生機勃勃的農家子弟，變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無用書生，到頭來可能還找不着工作。
最近去小區商城逛，看到攤位上很多年輕的面孔。土裡土氣的老攤主已經讓後代接班了。年輕的攤主充滿青春朝氣。他們接人待物彬彬有禮，幹起活兒來生龍活虎，充滿自信。無論賣魚、賣菜、賣服裝、賣文具，還是蒸饅頭、做畫框、修電腦，都幹得有模有樣。雖然沒有一紙大學文憑，可他們每月賺的辛苦錢，比研究生甚至海歸還要多。很多人開上了私人汽車，穿得體體面面。雖然他們是農民工後代，是城市流動人口，可誰又能看不起他們呢？如果當初他們跟風去讀一個與父輩營生不相干的學歷，也未必有現在過得更好。人們已從盲目文憑熱中清醒，開始安然過屬於自己的日子。
女兒小時候正趕上全民樂器熱。全院從5歲到十來歲的孩子，每天放學都在苦練樂器，有的學手風琴，有的彈鋼琴，學小提琴，彈古箏。每天接了女兒回到大雜院，像是進了一個戲班子。可是後來，全院只有一個孩子吃上了音樂飯，其他孩子竟連樂器都不碰了。有個鄰居說，她強迫女兒練琴十幾年，女兒上大學後說：恨不得把琴給砸了。我慶幸沒讓女兒捲入這個潮流， 還她一個自由自在玩耍的童年。
不問孩子的愛好與天資，非強迫他學一件技藝，可能恰恰會窒息了孩子的個性。現在小區社區活動中心，全讓各類培訓班佔據。院裡孩子寫完作業，還得去社區學琴、奧數、跆拳道，不折騰到晚上十點多不讓上床。把孩子所有時間都佔滿，看來教育效率很高，卻可能剝奪了孩子心靈成長的空間。
記得有位哲學家說過：世界上最高深的學問，就是認識你自己。我想，無論什麼樣的生活，只要是適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只要靠誠實的勞動過活，以什麼方式生活，其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偉大的畫家梵高在世之時，從來不為世人認可。要不是靠好心的親戚養活，可能早就畫不下去，甚至餓死了，可是他身後留下的畫卻價值連城。《風格論》的作者拉布呂耶爾，一生只出一本書，放在稿費微薄的現在，靠寫書過活兒兩個月的飯錢都還不夠。可是那本書卻成為傳世之作。容另類悄悄過自己日子的社會，才是美好的。
另類，怪人，其實就是我們身邊的平常人。應該早早告訴孩子，你是宇宙中獨特的一個；透過你的眼睛看世界，總會看到別人沒有看到的東西；用你的小腦子思考世界，總會有新的發現。
人人知道這句名言：「走自己的路，由別人去說吧！」可真正做到走自己的路，還真需要非凡的勇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