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二○一四年首都劇場精品劇目邀請展的另外兩部戲是《從莫斯科到佩圖什基》和《耶路撒冷之鴿》,這兩部劇分別由波羅的海之家劇院和以色列蓋謝爾劇院演出,是這兩家著名劇院的經典看家劇目,上演以來得到世界專業人士的眾多讚賞,這是第一次來中國,使中國的戲劇人和觀眾極之期待,我特從上海趕回北京觀看,現場見到不少影劇界的名星大導來捧場。
兩部戲都是改編自享譽世界的著名作家的暢銷小說,前一部講述一個酒鬼從早上登上莫斯科的電氣火車,要去長滿鮮花的佩市看他的愛人,一路上遇到天使、撒旦、動物、形形色色的人和酒徒,最後他孤獨地爬上天梯,不知意欲所往。後一部,講一九四八年中東戰爭期間,一個年輕的信鴿訓練員身負重傷,在臨死前,他放飛了最後一隻信鴿,信鴿帶着的不是情報,而是他的精血,送給遠方的他自幼深深愛慕的女孩。作為戲劇,這兩部戲沒有故事、事件、人物、衝突,而是由奇特的迷宮,多層次的交織,衝湧不斷的詩意,人物迅速的轉換和大量看似不相關的細節構成,被稱為「在舞台上掀起一股巨大的能量,鋪天蓋地地湧向觀眾,讓觀眾的意識經過洗滌變得清晰明朗」。但據我觀察,中國觀眾多數看不懂,清晰明朗的不多,坐在我前排的一個女孩從開演不久就靠在男友身上睡,直睡到終場,這幾排是劇場最好的位置,票價六百八十大元。中場休息的時候,已經走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堅持看到底的多是專業人士,但即使是做這一行的,研究戲劇的,完全看明白的也不多。看來導演就是不想你明白,而使觀眾從中得出多方位的感受。作為編劇,我看重的是劇作家的講述方式,劇本還可以有這樣一種寫法,不是敘述,而是啟發引導衝擊,以強烈的感受,新奇的舞台語言,使人在感觀中有所感悟。兩部戲的結尾都是開放式的,酒鬼主人公是否找到愛人?男孩子的信鴿帶給女友的結果?要觀者自己得出答案。「抽象派的藝術不是沒有主題,而是主題的多元化」。特別要提的是舞台設計和演員,兩部戲的舞台設計都非常特別變化莫測。《從》劇有扭曲的車箱、孤獨的小屋,酒徒的盛宴,用一些曲折的木板相連,以燈光和音效造成謎一般的夢境,亦幻亦真。《鴿》劇,舞台上基本是白色,用極細薄的輕紗拉起幾層幃幕,一道道拉開閉合,表示場景的更替。最令人着迷的是演員,他們都是該國著名演員,年紀並不很大,也非濃眉大眼尖下巴,相貌很一般,但有豐厚的演出經驗,自然真實不露痕跡,又不失風格,台詞清楚起伏錯落直達人心,這同現在我們有些演員那種外露、賣弄、沒有分寸、撒狗血式的表演,形成鮮明對照。
現在內地常有上檔次的世界戲劇上演,首都劇場邀請展上演的劇目比較另類,目的是「推開門,打開窗」,使中國戲劇之屋通風透氣,不至缺氧,多看看外面的風景,才能知道自己的房屋缺什麼,哪裡要拆卸,哪裡該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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