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文:聞一浩
德國編舞家翩娜.包殊以舞蹈劇場作品飲譽國際舞壇,但她早期的作品同樣叫人注目。這次翩娜.包殊烏珀塔爾舞蹈劇場第四度亮相香港藝術節,演出的是她前舞蹈劇場時期的作品:1974年公演的《死而復生的伊菲格尼》。她將格魯克的歌劇拿來創作──不僅用了他的音樂,更用了整個歌劇的格局:現場音樂以外,還有歌唱家及合唱團,但她將舞台留給舞者,歌唱家及合唱團則放上了包廂。這個嘗試在當年來說,實在大膽。
今天來看,《死而復生的伊菲格尼》處理上有不完善的地方,也不是她最佳的作品,但作品其中已透現出她日後的創作風格:她對以舞蹈書寫人性和感情的着迷,舞蹈語彙的運用,叫人想到一年後(1975年)創作的《春之祭》,以及對佈景設計的着重。多場獨舞與雙人舞的編排,感情澎湃。
點題人物伊菲格尼由第一幕被關於父母的噩夢驚醒,細微抖動的肢體動作反映了內心的忐忑,到第二場發現因船擱淺而被俘的俄瑞斯忒及皮拉德斯是希臘人時,捫心悲痛的舞動將思鄉與懷親的心情表現無遺,出盡辦法只能令皮拉德斯一個免於死刑,舞者的雙手與身體的糾結表現了內心的掙扎;最後與俄瑞斯忒姊弟相認時的激動心情,也躍然台上。伊菲格尼的心路歷程與起伏,經舞蹈動作一一放大,傳到觀眾的大腦神經。不過,演出中最感人的一場,是俄瑞斯忒與皮拉德斯願意犧牲自己以保存好友性命的第三幕。翩娜以希臘雕像式舞姿定鏡,顯示男性陽剛的情誼,舞蹈動作的幅度將心情激動表象化,讓觀眾深深感受到兩人友誼之深。自然,舞者出色的表現也是功不可沒,第三幕中那些希臘雕像式舞姿,對身體控制的要求甚高,兩位舞者都能拿捏得準,還有情感的交流。
第四幕將舞台打斜圍成三角,將刑台演區放在前台左,到最後的大團圓結局,舞者由台左橫過舞台至台右入後台,處理利落,亦見翩娜對佈景運用的心思。
能夠看到名家早期的作品,是我們認識他們創作風格發展軌跡的好機會,也是親身體驗歷史發展脈絡的難得機會。翩娜以外,今屆香港藝術節還有另一位當代編舞女將,來自美國的崔莎.布朗的作品壓場,一德一美,都是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走到廿一世紀的舞蹈先行者。
布朗於2012年宣佈退休,不再會有新作面世。這次來港演出多個舞目,創作年期橫跨近半個世紀。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後,後現代主義滲入各式藝術形式,許多編舞家對現代舞進行反思/反抗,布朗便是其中的表表者。當年她震驚藝壇的作品如《從大樓一側走下去的人》(Man Walking Down the Side of a Building) 是對舞蹈定義的反思,反地心吸力及身體的重心是她早期作品聚焦的課題,《從大樓一側走下去的人》沒有在香港重現,但在布朗經典作之一、1983年的《設定/再設定》中,男舞者橫腰抱着腳在牆上「行」的女舞者,可見端倪。此外,這次來港的幾個戶外演出如《側體雙人舞》一及二、《棒》一、二及四等都可以看到。《側體雙人舞》有點像二人三足,只是足踝間並無繩索相連;《棒》則是兩人一組,將十英尺的木棒一相抵,一頭置於舞者頭頂,然後兩人的頭慢慢向前移動,而木棒與地面始終保持本來的角度,最後以舞者弓着身,頭、足頂着木棒作結。期間,我們聽到舞者互相給予的口令。
這些早期作品,似理論宣言多於舞蹈演出,「娛樂觀眾」相信不在考慮範圍。其後的作品,就今次幾個舞台演出來看,由於流暢的舞蹈編排,相對上是較易入口,儘管對身體重心,對動作細微變化的探討,依然貫串所有作品,由《設定/再設定》、1990年的《森林遊》,到2011年的《我即將揮動我的手臂,抓住了便是你的》及《眼睛與靈魂》,我們依然可以看到舞者重複同一組動作的細微變化。兩晚六個舞目讓我們對布朗風格有較全面的認識,但也看到了時代烙下的印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