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幾乎沒有不以現實為基礎的想象,那是創作的基地和出發點。創作當然可以背離現實,但離地之前,那股噴射性的能量,還是來自跟地面抗衡的張力;一切「寡頭」主義都是靠不住的。
漫步於加拿大卑斯省維多利亞市。這城市變化緩慢,但也就是她的魅力所在。美洲西北部的原始圖騰木雕,在這城市的皇家卑斯省博物館裡保存得最多也最完整。圖騰的宏偉莊嚴,儀式的召喚,曾團結了在卑斯省土壤生育和持守的原住民。他們的印記,還深深刻印於大地的樹木。每逢看見樹幹的形態,便會想起長年累月跟它們廝守的土著們,泥土曾是他們的皮膚,樹木是他們的骨骼。
走過畢架山公園(Beacon Hill Park)附近的街道,赫見卑斯省著名畫家艾美莉卡(Emily Carr)出生的房子。她在那兒成長,並因應畢架山公園裡的樹木和風景所曾帶給她的美感經驗,孤獨且專注地繪畫了別具一格的樹描圖。艾美莉卡塗用的深褐色與深綠,難以在其他畫家的作品裡看到;筆觸的粗括像雕塑的輪廓,勾畫出樹幹的挺立體厚,溫柔而且深刻。問題是您不會說艾美莉卡是抽象表現主義畫家,她實情是寫實表現主義者,表達離不開每天耳濡目染的婆娑樹影;西北岸的杉木參天,也是她的終身伴侶。
一個城市如果變化緩慢,可以有相當正面的理由:這個地方的人群十分滿足,它知道它所擁有的是世上最好最純淨的天然資源。畢架山公園一面迎向太平洋,一面臨見西雅圖連綿聳立的雪山;湖水清澈,倒影着自由地浮游的天鵝,所謂文明,也是其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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