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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會現場,從左到右分別是楊春江、林英傑及茹國烈。 趙僖 攝
本港藝術發展近年停滯不前,有人詬病場地限制,但隨着西九文化區於2015、2017年逐步落成,更多業界人士擔心,本港藝術工作者創意不足才是真正的病因。為了突破想像力的疆界,西九與香港藝術發展局前年開始選取各類人才送到海外取經,希望他們能引領香港藝術發展跳出舊有框框,殺出血路。■文:香港文匯報記者趙僖 圖片由西九文化區提供
不少本港藝術工作者及藝團總監均對本報指出,香港的藝術節多是些把樂團、話劇、歌舞雜糅在一起的「大匯演」,缺乏獨特性與創新精神,故為西九將來能否提供足夠優質文化藝術活動而感到擔憂。為了突破固有形態,西九與藝發局早前將五位藝團領袖派送海外,吸收彼邦的藝術發展經驗,待日後回饋本港。
香港藝術發展受場地局限早已不是新鮮話題,因為場地緊俏和場地限制,無法獲得演出、展覽機會或為了遷就場地,不得不做出調整的藝術家不在少數,資深兒童劇場工作者林英傑甚至因為香港沒有兒童劇場,所以曾開「貨van」去學校演出,把服務送上門。然而,隨着西九文化區的不斷建設,戲曲中心、M+視覺文化博物館、小型藝術展館、西九公園、黑盒劇場、戶外舞台、演藝劇場將逐漸落成,即時藝術家及市民對於文化藝術空間和設施的需求會被一點一點地填滿。
西九文化區管理局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日前表示:「從現在開始去到2020年,康文署和西九文化區加起來可能會有近十個新的場地在這六七年內陸續出現,我們過去十幾年場地不足夠的問題就會有變化,可是香港對於藝術節的想像力卻是不夠的。」那時我們將會無法再逃避:我們究竟有沒有別具匠心又水準達標的文化藝術活動可以百花齊放,去填充那些我們期待已久的場地?
場地不足問題解決之後
出於籌劃文化藝術活動的需求,近年來藝術家、策劃人不斷相聚一堂開會研究如何能交出好功課,但思路卻愈收愈窄,茹國烈回憶道:「我們常常用『攤開來』開大會的形式收集意見和做研究,開會時常說『你看別的國家都在做些某某形式的演出』,但講的時候其實我們都並不是很清楚外面究竟在做什麼。所以我們希望香港的『同學』可以出去深入地去了解國外的藝團在做什麼,幫我們做一些研究,再回來開會的時候能夠有更多參考資料可以運用於西九文化區未來的發展。」
針對以上狀況,2012年西九與藝發局合辦「本地藝團領袖人才海外考察及培訓計劃」,支持五名本地演藝及行政領袖遠赴海外藝團、藝術節及藝術中心作交流,就策略制訂、觀眾拓展及香港藝術整體發展的議題進行考察。日前西九及藝發局於藝穗會舉行分享會,其中兩位參加者 ─-林英傑及楊春江分享了他們在考察中所得的經驗,並對香港未來的藝術發展及西九文化區的發展提出建議。
用藝術家眼光制訂政策
身兼舞台總監、編舞等多重身份的楊春江,此行走訪法國、荷蘭、奧地利、德國、韓國六個國家,參觀了不同規模的舞蹈節和藝術節,在這趟旅程中,他希望找到一些新的節目策劃技術,或是為將來的各種場地及軟件硬件建設找到較為健康的組織架構來推動香港藝術的發展。他在參觀法國各地的藝術中心且訪問當地的藝術總監的過程中發現法國的當代舞蹈中心,9個編舞發展中心,19個國家編舞中心的總監竟全部由編舞家擔任。而法國在上個世紀中,已經開始委任藝術家作為他們的文化部長。
利用藝術家的眼光去看藝術創作的需要,再去制訂文化政策,執行文化政策,該模式使不同領域不同區域的場地與項目發展可以採用不同的運營管理模式。令每個中心的營運更加適合本區域、不同體質和不同風格的需要,人性化地去發展,從而得到具有不同風格藝術作品。楊春江表示:「這和由中央定了一個策略,不同地區的項目、組織全部都要跟隨總政策發展十分不同。個性化的發展使法國可以成立多面向,多元化的舞蹈節,藝術節;各藝術中心創造出很多不同的藝術產品。該模式在歐洲其他國家也被爭相仿效。」
對於楊春江的看法,茹國烈也深有感觸地表示:「香港現有的場地確實一般不從事作品創作。大多都是出租場地或邀請國外、本地的劇團進行演出。劇團一旦離開場地,場地就失去了意義。所以,西九未來的場地如果自身也從事創作或是與海外的團體合作,場地和作品本身的聯繫會更緊密,讓劇場和作品的生命力互相渲染。我們現在的系統確實可以催逼大家做很多不同的作品,也貼合觀眾,但真正能給到創意的空間卻值得反思。創意真的很重要,西九未來需要給創作更多空間。」
眾所周知,歐洲過往幾年因面臨財政壓力,所以對藝術方面的財政支持大幅度縮減。受此影響,部分藝術作品為了生存,開始被商業化或轉為娛樂導向。楊春江以他自身所處的舞蹈領域為例介紹說,資金匱乏使得主流舞台上純舞蹈的作品、以人為本的作品和少數群體的作品再難有生存空間,相反以廣大市民水平基礎的創作指標「成功逆襲」,有舞蹈文化基礎的觀眾流失,以編舞為基礎的舞蹈文化被削弱。楊春江套用了所訪問專家的原話來形容當下情境:「現在的舞蹈市場就好像超市,每個貨架上都擺滿了極其相似的產品。」事實上,藝術發展是否一定要有龐大的資金作後盾呢?或許楊春江在海外考察的經驗,能為大家提供另一個思考的角度。
法國藝術家的成功轉型
這是一個楊春江與大家分享的勵志故事,它發生在浪漫之都--法國。在法國資金充足,藝術蓬勃發展,無限風光的時候,Anita Mathieu是 Bagnolet International Dance Competition藝術節總監。該舞蹈節是給年輕的編舞家一個以比賽形式互相觀摩的大型藝術節。很多我們所熟悉的編舞家都在這個大賽獲獎後被推向世界,包括伍宇烈的《男生》。然而當財政危機襲捲歐洲,資助減少了一半有多,是不是藝術發展就停滯不前?
Anita Mathieu覺得在環境不好的時候如果不練習、醞釀、實驗的話,就算以後有足夠的資金重辦比賽,下一代也拿不出好的作品來參賽。所以這個時段就很需要透過僅有的資源去培養新一代,做實驗性的平台。Anita Mathieu在遠離法國市中心的一個新移民與窮人的聚居地「Seine-Saint-Denis」開創社區實驗舞蹈平台使原有比賽變身為「Rencontres Chorégraphiques Internationales de Seine-Saint-Denis」。這樣一來,場租、人工、所需物料的開銷均大量減少。
我們通常都覺得舞蹈是服務群眾的,其實獨特的群眾也可以引發藝術家產生新靈感。「Seine-Saint-Denis」像是巴黎的天水圍,該地區有自己的文化特色。社區成員與一般常進劇場的人想法很不一樣,但他們也是最開通的人,藝術對他們而言夠新鮮。反向思維,用實驗舞蹈進軍社區,要求藝術作品以及藝術家去關心這個社區的人,鼓勵大家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實驗的指標,探索新移民、少數族群、不同宗教、不同性別的人的文化,再採用低票價方針去這些吸引對所有東西都可能好奇的觀眾。Anita Mathieu向我們證明了,無論處於何種階段,藝術文化的推動均甚為重要。而藝術文化的推廣並不局限於作品推廣,而是藝術本身以及前前後後的研究或實驗。
並非砸錢方可成事
儘管香港與歐洲正面臨的財政狀況不同,藝術發展局署理行政總裁陳永剛強調:「藝發局一直都在做『撥款』,我們很驕傲可以支持香港中小型藝團的發展。在人才培育方面,一直以來也投入了非常多的努力。接下來,我們還會有一些新的計劃推出,有獎學金,實習的形式,海外考察。」但超市貨架的形容我們並不陌生,香港各藝術類別近年之創作似乎也用的上,而且楊春江提出:「我們很多時候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挑戰,西九未來的發展也未必永遠可以那麼一帆風順,每一天都像第一天一樣用大量資金去成事。」
就此觀點,茹國烈表示贊同:「有時我也覺得香港藝團的運作模式有點『灰』,申請到資金,有錢就多做一點,沒錢就少做一點,大家都很累,好像陷入了『為做而做』的循環。」如何運用聰明的策劃、籌辦與安排在資金匱乏的狀態下,突破固有形態,令藝術創作蓬勃發展、開枝散葉?楊春江在法國訪問藝術總監Anita Mathieu後,悟出答案。Anita Mathieu在發現社會變化後果斷棄用因循守舊的模式,將藝術節從巴黎中心轉移至城郊以降低開銷;再搭建社區舞蹈平台來激發新主題創作;最後降低票價引入新觀眾群,打造了全新的藝術節的品牌。
不過,香港藝團是不是單純仰望和照抄就也能獲得屬於我們的「香港製造」?陳永剛提醒各位:「『海外考察計劃』只是一個起點。我們送幾位去國外,是希望『西九』或者藝發局未來可以從框框裡跳出來,除了學習人家之餘,我們也要想一想,什麼是人家還沒有做,但是我們未來可以做的。」
回到場地本身
林英傑在英國參觀了Polka Theatre、Unicorn Theatre、Little Angel Theatre和The Egg Theatre,以及出席愛丁堡和法國Avignon的藝術節。藉着是次考察,林英傑深入了解海外成功的兒童劇團之創作及營運模式,作為其劇團未來藝術視野及營運上的參照。林英傑在分享會中多次強調各兒童劇團演出場地均有自身清晰的定位,且相關配套設施完善,可無微不至地照顧到小童需求之餘,還利用小型遊樂場、展覽廳、遊歷地帶吸引小朋友從小就對藝術產生興趣,養成觀劇習慣。
林英傑說:「英國的觀眾已經習慣買票入場觀看戲劇。甚至兩歲的小朋友也需要買票觀看兒童劇,這是一個文化的習慣。這樣的觀眾文化在香港暫時還未形成。英國孩子進戲院看劇很頻繁,所以他們每個都是小專家,都可以給我介紹相當有水準的劇目。而我們的家長可能一年才帶小朋友進一次劇院。」雖然西九未來的規劃中仍暫沒有兒童劇場,但茹國烈表示西九每個場館都有自己藝術的定位,他說:「我們最近也在討論如何讓各空間有自己的特點。沒有兒童劇場,可不可以有兒童藝術節,以及其它的主體性藝術節,小型的舞蹈節、跳脫我們對一般大型藝術節的想像,不一定要持續三個禮拜或包羅萬象,卻可以令一些新穎策展的構思走出來填充不同的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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