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亞歷山大二世加冕典禮的慶祝會:莫斯科的燈飾》
「皇村瑰寶:俄羅斯宮廷文物展」由康文署與國立俄羅斯皇村博物館聯合主辦、香港歷史博物館與國立俄羅斯皇村博物館聯合籌劃,並由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獨家贊助,是二○一四年度「香港賽馬會呈獻系列」項目之一。200餘件珍品為香港市民帶來了俄國歷史的又一次盛宴。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 全
皇村,位於聖彼得堡,是俄國羅曼諾夫王朝時期的沙皇夏宮。伴隨着1917年3月俄國民主革命的號角,君主制在俄羅斯已經成為了歷史的文案和記憶。半年多之後,布爾什維克黨人更是將帝制的痕跡從俄羅斯大地上徹底根除。皇村的歷史是俄國的鏡子,其滄桑構成了輪迴的唏噓和慨嘆。
華麗的登基禮讚
與俄國早期不斷強大和擴張相比,亞歷山大二世時期的俄國,實質上已經面臨了嚴重的社會危機。面對1848年歐洲反專制、反君主制大革命的浪潮,沙皇俄國顯然在不斷強化固有的體制和權力。而對信奉君權神授的沙皇來說,展示權力的最好方式便是登基加冕禮。
今次展覽的亮點展品為一輛在一八五六年於莫斯科舉行亞歷山大二世加冕典禮時使用的華麗馬車,以及安裝在拉動馬車的六匹馬上的精緻馬具,由國立俄羅斯皇村博物館首次借出。馬車從車輪到車身,隨處可見象徵俄國權力的雙頭鷹圖案。這是終極權力的表現。直到今天,雙頭鷹標誌加上俄國白藍紅三色國旗,都是作為全國最有權勢的總統旗幟而存在的。
皇帝登基,少不了與民同樂。一幅名為《亞歷山大二世加冕典禮的慶祝會:莫斯科的燈飾》的畫作描繪了一八五六年亞歷山大二世在莫斯科舉行的加冕典禮盛況,當中可見克里姆林宮各座大教堂張燈結綵,伊凡大帝鐘樓在典禮舉行期間亦掛有燈飾,吸引大批民眾到場。
但是回顧歷史,亞歷山大二世登基時的俄國,社會已經是千瘡百孔,整個國家內憂外患。1853年到1856年,俄國與英國、法國、土耳其爆發克里米亞戰爭,由農奴組成的俄軍不敵英法大軍,徹底戰敗。俄國國內,社會矛盾與弊病突出,民意黨人的革命活動愈來愈趨向恐怖化。華麗的登基典禮過後,亞歷山大二世開始了改革歷程,徹底解放了農奴。但是,似乎為時已晚,亞歷山大二世本人最終死於革命者的暗殺。
末代沙皇的時代宿命
在沙皇時代,登基加冕自然少不了大宴賓客。今次展出的展品中,自然也有與沙皇尼古拉二世相關的不少展品。其中,尼古拉二世的彩色肖像、全家福合影,都是今次展覽展品中較有特色的方面。
尼古拉二世與皇后、皇子以及公主的彩色全家福,不免為歷史增添了一份悲劇和無奈的色彩。作為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所承受的是整個沙皇體制數百年所形成的弊病。作為一個注定將要退出歷史舞台的體制,尼古拉二世作為這一制度的中心,而且是最後的中心,不可避免要為這一制度的消亡接受代價。
如同去年在沙田香港文化博物館舉行的「法貝熱:俄羅斯宮廷珍寶展」所表現出的事實一樣:沙皇家族--尤其是羅曼諾夫王朝的成員,在國家處境危急、國民生活困苦的時刻,卻仍舊在大肆享受,其奢華與浪費簡直與當時俄國社會生態不成正比。今次展出的尼古拉二世加冕宴會菜單,其本身所具有的含義,便是君王與民眾的脫離。生活上的窮奢極欲,帶來的是政治上的專權。1905年,俄國在日俄戰爭中的失敗,使得俄國國內矛盾被徹底激化。知識分子要求建立立憲民主政體;產業工人與失去土地的農民希望獲得生活上的保障。這一年,革命爆發,民眾要求分享沙皇至高無上的權力。迫於民意,沙皇頒佈詔書,俄國進行了第一次杜馬選舉(議會選舉),自由派大獲全勝。但是1906年、1907年,不滿受到議會掣肘的沙皇政府,兩度解散杜馬。沙皇徹底失去了中產階級、自由派貴族的支持,等待尼古拉二世的,只是革命這最後一條路了。
當回看到尼古拉二世的彩色全家福時,畫面中的每一個人最終都為自己曾經的統治付出了代價。推翻沙皇尼古拉二世並將他們軟禁在皇村的,是一批反沙皇的自由派;而在1918年,最終使得尼古拉二世全家被處決的,則是更加疾風暴雨式的革命浪潮。這些存留的展品,成為了尼古拉二世本人時代宿命的鏡子和腳注。
皇村,永恒的是人文
1917年的兩場革命,使得形式上的沙皇制度在俄國蕩然無存。作為曾經的俄國皇室居住的地方以及夏宮,皇村的存在--哪怕是形式上的存在,都與革命之後的新俄國似乎格格不入。而俄國歷史的博大精深在於其悠久的文化長河,總能夠提供到為新時代的道德正當性進行作證的文化養分。
1937年,為了紀念俄羅斯著名的詩人普希金逝世一百周年,皇村正式更名為普希金市。而普希金本人曾在皇村生活過很長時間。在皇村更名的時候,與皇村相伴的俄國帝都聖彼得堡,已經更名為列寧格勒。 從這個史實的細節來看,皇村更名,在那個時代,幾乎是一個必然。因為,普希金無論在帝俄時代還是蘇維埃俄國時代,都是頗受尊崇的文化先驅。對於帝俄時代的俄國而言,普希金詩歌中的俄羅斯精神以及美感,頗受貴族階層的歡迎。而對蘇維埃政權而言,普希金本人反對沙皇的立場,則頗能夠為當時的政治合法性尋求文化支撐。
今天,列寧格勒又更名為聖彼得堡。1998年,尼古拉二世全家遭到滅門處決80年之際,當時的俄羅斯政府在聖彼得堡的彼得保羅大教堂,為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在俄羅斯軍樂隊演奏的《夢幻曲》旋律中,末代沙皇一家的靈柩被運進了教堂,接受東正教禮儀的彌撒追思。2008年,俄羅斯聯邦最高司法機構,為末代沙皇全家平反。時代又一次物換星移。
走進舉辦今次展覽的歷史博物館展廳,能夠清楚聽到《上帝保佑沙皇》與《光榮頌》這兩首曲子的旋律。這或許是展覽主辦方為了烘托以及配合展覽的氣氛而進行的音樂設計。《上帝保佑沙皇》是帝俄時代的俄國國歌;而《光榮頌》則是俄國19世紀初著名民族樂派作曲家格林卡所作的歌劇《伊凡-蘇薩寧》的終唱曲。歌劇以俄羅斯民族英雄伊凡-蘇薩寧為藍本,具有濃厚的俄式愛國色彩。包括柴可夫斯基在內,不少帝俄時代的俄國音樂家,都會在自己的音樂作品中,加入《上帝保佑沙皇》的旋律,例如《1812序曲》。不僅如此,為了突出皇權,沙皇尼古拉一世更將《伊凡-蘇薩寧》更名為《為沙皇獻身》。這些作品的特色,與1917年之後的俄國格格不入。《伊凡-蘇薩寧》恢復了本名;不少帶有《上帝保佑沙皇》旋律的作品,舊旋律被《光榮頌》音符替代。演唱《光榮頌》時,其中讚美沙皇的歌詞,則被更改為讚美祖國。
今天的俄羅斯,那個時代的藝術作品已經恢復了原有的樣貌。從這個意義上說,皇村最為永恒的價值,是人文。但是,每一件歷史的遺跡藝術的產物,都留在了社會演變的長河中。恬靜的皇村,道盡了歷史的輪迴與滄桑。皇村的珍寶以及皇村本身,既是歷史,也是現實。它告訴後人:歷史的法則不能夠被違背,否則歷史的懲罰也將是非常嚴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