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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鸚鵡魚。網上圖片
成 之
我一直是反對養魚的。只是因為養魚是個技術活，太費心神。本來養魚是修心養性，享受魚水之樂的妙事，可一旦伺候不好，魚兒一條一條辭世，那個滋味太折磨人。
磨不過媳婦的攛掇，年前興師動眾購置了魚缸，請來了九尾喚作紅鸚鵡的小魚，家裡頓時生機活潑起來。據推銷魚缸的夥計說，養魚的數目是有講究的。九條是最常見的，古人作游魚圖一般是九條，喻九如稱心，久久長遠之意吧。少養點可以是三條，三三不盡。多養點也可六條，取六六無窮之意。總之，圖個吉利是我等俗眾一成不變的祈禱，儘管老天往往讓我們事與願違。隨之而來的還有魚缸擺放的位置、高度的把握、五行缺水的補救、魚種的選擇等等，都有說法，寓意不同，平添了些許神秘，令人肅然起敬，不敢造次。我不由地敬佩起那位小夥計來，隔行如隔山啊，養條魚也是周易，也是佛學，也是文化。
好奇是人與生俱來的本性，探尋未知的世界總是讓人入迷。我虔誠地請教賣魚的師傅，泡在網上查找養魚的訣竅，追着養魚的同事討點經驗教訓，從頭積累起養魚經。家裡除了花草，有靈氣的再就是魚兒了，陪伴着家人，久了就是成員了。只有含辛茹苦養育過孩子，才能體會到不能割捨的母子親情。養魚也是如此。一年如一日，天天伺候着牠們，朝夕相處之間不覺沒有了對養魚的牴觸和成見，與魚的感情逐漸濃重起來，有了出門時的不捨，下班前的期盼。在人們日漸疏遠淡漠的當下，人與魚的親近愈顯純淨而珍貴。
養魚可得下細功夫。日復一日地餵食、換水、清洗、灑藥、開燈、充氣泡，單調的工序周而復始，不可一日偷工。餵食不用太頻繁，兩天一次就可，你要守着餵食，五到十分鐘內吃完為宜，不要留有餘食在水中，容易腐敗影響水質和魚的健康。水是要勤換的，半月二十天就要換一次。用自來水的話要曝曬一日，或靜置兩三日後才可用，主要是為了除氯，靜置時間長了含氧量就會降低。每次的換水量不能太大，以四分之一左右為宜，還要提前把底部的髒物用橡皮管吸出。隔一段時間，視水質情況和魚身體情況，要加入淨水劑或者治病劑，防止魚兒生病。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不養不知道，原來養魚的學問大着呢。每個環節都不能麻痹大意，有規可循，竅門不少，「細節決定成敗」在養魚上體現得倍到位。
魚兒是聰明的。記得有人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逾時就忘記了曾經的事情，重新回到嶄新的開始。因而，雖然生活在魚缸那個狹小的空間裡，魚兒卻永遠不知疲倦地吐故納新，四處游弋，沒有一絲壓抑、不滿、憂鬱和焦躁。此情此景，常常讓我一邊哼着張雨生《一天到晚游泳的魚》，一邊糾結魚兒到底是聰明還是傻。我費了不少勁，終於找到了科學的依據。魚的記憶不止短短的七秒，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當化學原理開始應用到神經生物學時，就有科學家在研究魚的記憶了。還有人通過對魚進行間斷性的電擊試驗，發現魚至少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都會記得躲避電擊的技巧。我還做了實踐檢驗，每隔兩天餵食一次，只要屆時人一站到魚缸前，魚兒就會爭先恐後地浮上水面，撒着歡地等着主人投食。條件反射，抑或說是記憶保持，又豈止是一個月為限。每當你打開充氣泡開關，魚兒就會穿梭於扶搖而上的氣泡中間，隨之起舞，如出席歌舞盛宴。
魚，那麼有感情。斗室之間，迴避不了生存競爭，食物、氧氣、空間，甚至是夥伴，都需要競爭。爭鬥不是解決爭端的唯一途徑，合作互助、相融共生也是魚世界的主題。一個魚缸的魚也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有的是親姐親弟，有的是離母別兄，來了就同飲一缸水，組建新家庭。大家怡然自得，或游或憩，或升或降，你來我往，相安無事。有的還日久生情，不時親吻、追逐、伴遊，溫情脈脈。有時，實在抱歉，照顧不周，有的魚生病了呆在缸底，懶得動，大家都會上前去安慰、陪伴，或者觸碰、引導，激勵牠重新游起來，不要倒下。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早晨醒來，驀然發現一條魚已經躺在那裡不行了，心情就會糟糕到極點，內疚，無淚的心痛。那些魚兒圍攏着牠，似是默哀，似是告別，似是不捨。魚兒那麼悲傷，眼裡像含滿了淚水。我想到了村上春樹的文章，魚說：你看不見我眼中的淚，因為我在水中。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淚，因為你在我心中。
一花一世界，一魚一人生。養魚悟道，魚趣橫生，我愈來愈喜歡養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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