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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母娘娘是個普通人，是平民的水神。 網上圖片
徐 樾
晉祠很大，可看可記的東西太多，我在裡面呆了一天，不得要領。我到塔爾寺、雲崗石窟、龍門石窟也碰到這樣的難題。
好在我對文化底蘊深厚的景點，喜歡反覆地觀看，不僅當場做筆記，也喜歡慢慢地領悟和消化。幾次看下來，總算對晉祠有點理解。說實話，就晉祠而言，最吸引我的不是三大國寶級的建築：獻殿、聖母殿和魚沼飛梁；也不是譽為晉祠三絕的周柏、難老泉和侍女像；而是並不起眼，處於配角的水母殿。給一個普普通通的鄉村小媳婦建殿、塑像，還把她奉為神，這在中國極為少見。這是水母殿閃光的地方，也是水母殿吸引人的所在。
水母殿建於明嘉靖42年（西元1563年）。殿不大，樸實還有點簡陋。殿中有尊水母銅像，這水母娘娘完全是個村姑的模樣：她光着腳隨意地坐於甕形的蓮花寶座，一頭的黑髮螺旋狀盤於右側，還有點凌亂地披於腦後。水母一身的金裝，享受的是神的待遇。不知誰給她披了件紅色的披風，這應是還願者所為。水母娘娘既不是財神，也不是送子觀音，看來是求水的，抑或是好事者所為。總之有人信任她，愛戴她。水母娘娘的神態淳樸善良，莊重自若，讓人易產生親近感和信任感。她既不故作威嚴，讓人敬而生畏，產生距離；也不神情古怪，拿腔捏調嚇唬人。這是一個普普通通，尋尋常常的人，是平民的水神。
有關水母娘娘的來歷，還有個故事。水母姓柳名春英，家住晉祠以北10公里的金勝村，後來嫁到古唐村（現今的晉祠鎮）。春英不僅模樣俊俏，手腳勤快，而且是個心地善良，人見人愛的好媳婦。可是時運不濟，她偏偏遇上個刁蠻兇狠的婆婆。春英終日忙裡忙外，操勞無度。可婆婆總愛挑刺，稍不如意，張口就罵，舉手就打。
最氣人的是挑水一事。當地缺水，人們每天要翻山越嶺到很遠的地方去挑水，往返一次十幾公里，需要幾個時辰。可是春英千辛萬苦挑回的水，難纏的婆婆只用前面這桶，後面那桶就倒了，說是女人身後的水不乾淨。這簡直是存心捉弄、折磨小媳婦。為防媳婦途中休息，歹毒的婆婆還特意訂做了一副尖底水桶，這樣路上就不好耽擱了。一般人家每天挑一兩擔水也就夠了，可憐的春英常要往返四五趟。小媳婦終日是忍氣吞聲，以淚洗面。
一天春英挑水走到半路，碰見一位牽馬的白髮老人。老人向她討水，春英看看老人，見他風塵滿面，唇乾舌燥，那馬也直往水桶跟前拱，彷彿也十分乾渴。春英本是心善之人，不覺動了惻隱之心，爽快地答應了老人的請求。轉眼之間，老人和馬把兩桶水喝得精光。此時天色已晚，再去挑水已來不及。此刻春英面有難色，躊躇之際，老人看出她的苦衷，說：「好心的媳婦，我乃白衣大仙，久聞你賢慧善良，特來相試，果然名不虛傳。今贈你一條馬鞭，回家放進甕裡，用時只需提鞭，水甕即滿，千萬不能把鞭子提出甕外。切記！切記！」說完老人和馬已飄然而去。
春英回家，照老人所囑，一試，果然靈驗。她高興極了，挨門逐戶告訴村裡的鄉親，讓他們到自家擔水。從此村人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千辛萬苦去挑水了。春英的義舉受到鄉親的歡迎，可她的婆婆卻大為不滿。左思右想，婆婆心生一計，假意讓春英回娘家省親，以便實施燒鞭的歹毒計劃。春英臨走之際，再三叮囑婆婆，千萬不能將馬鞭提出水甕。誰知次日的清晨，婆婆便將馬鞭取出準備燒毀。說時遲，那時快，在馬鞭抽出的一剎那，一股巨流從水甕噴湧而出，眨眼間，大水就淹沒了整個村莊。
此時春英正在娘家梳妝，聽到消息，披着還未梳好的頭髮火速趕回。為挽救全村，她急中生智，奮然朝水甕坐去。說也奇怪，春英坐到甕上，水勢頓時變緩。大水退後，人們想起春英，紛紛趕到她家看望。只見春英仍然坐於水甕，一手持梳，一手挽髮，正在從容安詳地梳妝。只有那股清泉，從甕底緩緩地、汩汩地流淌，這就是生生不息的難老泉水。
水母的傳說淒美辛酸，令人動容。中國人好像自古就有婆婆虐待媳婦的傳統，不然就枉稱婆婆了。常言道，多年小溪流成河，多年媳婦熬成婆。婆是熬出來的，這熬中包含了多少酸楚與苦痛。待媳婦熬成了婆，往日婆媳的那一幕，好些人自然也要精彩地獻演。有的人還要變本加厲，有所發現，有所發明，有所創造，有所前進。社會的存在決定人的意識，這在封建社會一點也不奇怪。在我國古代，類似虐媳的悲劇很多，其中流傳最廣，最為「膾炙人口」的，當數《孔雀東南飛》中可憐的媳婦劉蘭芝了。
在晉祠流連之際，有個知識分子模樣的人感慨地說，如今的師與生，上司與下屬，司機與交警，商販與城管等等關係，某種程度就是現代版的婆媳關係。如今人們在大啖芋頭，以求遇到好人之際，我願所有的好「媳婦」都能遇到好的「婆婆」。現今舉國上下正大力構建和諧社會，重鑄人的友善與互助的關係。我願婆媳能和睦相處，人與人之間也能和諧相處。但願類似水母那樣的悲劇不再重演，我們不需要現代版的、舞台版的、廳堂版的、乃至青春版的新的水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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