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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21日,美國著名後現代派小說家E.L.多克托羅(E.L.Doctorow)因肺癌併發症在紐約逝世,享年84歲。7月22日,美國總統奧巴馬在「推特」上向他致敬,稱「多克托羅是美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他的書教會了我很多,世人將永遠懷念他。」
多克托羅以歷史小說聞名於世,小說巧妙地將後現代主義與現實主義融為一體,風格獨樹一幟,曾被譽為「20世紀下半葉美國最富才華、最具創新精神和最受仰慕的作家之一」。這些年,多克托羅一直是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而今,大師已逝,獨留悵然。■文:潘啟雯
「當編輯教會我把書重新組合」
多克托羅1931出生在紐約市,曾先後就讀於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肯揚學院和哥倫比亞大學。他於1959年至1964年任《美國新圖書館》總編,之後又擔任《日晷》雜誌主編,直到1969年。20世紀70年代初,多克托羅開始文學創作和教學工作,曾擔任紐約大學住校作家,並先後任教於耶魯大學、普林斯頓大學、加州大學等名校。
1952年,多克托羅以優異的成績從凱尼恩學院畢業,隨後進入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學習英國戲劇專業。「我的畢業論文應該是一場戲劇,但我從來沒有寫過它。我被徵召入伍。」多克托羅介紹了這段經歷,在盟軍佔領中,他作為下士在德國擔任陸軍通信兵。多克托羅並不認為這段經歷對自己的創作帶來了某種影響,在一次採訪中他說:「我似乎經歷了許多這一代人錯過了的最為重要的一次集體經歷。但當時的我太年輕,既理解不了『二戰』帶來的蕭條,也理解不了戰鬥的意義。而在越戰的時候,我已經錯過了徵兵的年齡。」
退伍回到紐約後,多克托羅在一家電影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他認為這是一段非常有用的工作經歷。作為一個學徒,他在那裡讀到了許多西部片的劇本,深受啟發卻也忍無可忍,「它們讓我生病了,讀着一個又一個的爛東西」,盛怒之下,他連標題都沒起,就寫下了第一章,「這是非常不錯的,我開始想寫小說......就從那裡開始了。」多克托羅寫出了他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小說《歡迎來到艱難時代》:一個外來的壞人幾乎毀滅了一座達科他州的小鎮。這部小說吸引了不少讀者,還賣給了荷里活拍電影--當然,在開始的時候,他把這部作品當成了一部「惡搞」性質的西部小說。
在多克托羅看來,編輯工作讓自己獲益匪淺:「當編輯教會了我如何把書拆散並重新組合......當你像編輯一樣看到一份手稿,你會說,『哦,這是第二十章,但它應該是第三章。』這種工作就好像外科醫生熟悉病人胸部的一切血管和內臟一樣,你對這些材料很熟悉,可以把它們扔出去,對着護士罵髒話。」
作品獲獎無數
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創作生涯裡,多克托羅發表過12部小說,3卷短篇小說集,1部舞台劇和大量的政治、文學論文。算不上高產作家,但多克托羅的作品卻頗獲好評。他和菲利普.羅斯、托尼.莫里森、約翰.厄普代克等文壇巨匠一起贏得了「20世紀下半葉美國最富才華、最具創新精神和最受仰慕的作家之一」的美譽。他摘取過美國國家圖書獎、福克納筆會獎、美國藝術暨文學學院和國家藝術暨文學學會文學藝術獎,兩次獲得美國國家圖書評論家獎,並入選約翰-賽門-庫根漢學會會員,還榮膺美國總統頒發的國家人文科學獎章,另外,他的劇作《餐前酒》曾入選紐約莎士比亞節首演。
幫助多克托羅贏得文壇地位的是他在1971年發表的第三部小說《丹尼爾之書》。該書在1983年被改編成同名電影搬上銀幕。多克托羅的代表作《拉格泰姆時代》於1976年獲得了第一枚「全國圖書評論獎」和美國高校學術界所頒發的「文科和文學獎」。該小說呈現了20世紀早期的美國社會:新的科技帶來越來越多的改變,而一向由少數工商鉅子壟斷財富,同時有許多人生活在赤貧的美國,對於社會公理要求的聲浪也越來越高,特別是來自黑人和移民的呼聲,更是令人無法忽視。
1989年,多克托羅出版了另一部重要作品《比利.巴斯蓋特》,作品描寫為貧窮所困的紐約布隆克斯區,每個人都籠罩在經濟蕭條的陰影之下。那是一個惟利是圖、強者為王的時代,雄霸一方的黑幫老大、荷蘭佬蘇茲找了個年輕男孩做跑腿的,並給了他十塊錢獎賞。從那一刻起,這個男孩子比利便在蘇茲的羽翼下長大,在這個即將崩潰的令人眩目和頹廢墮落的黑幫帝國裡備受「生死愛恨與犯罪的洗禮」,透過那些腐敗的政客和公園大道上的士紳名流,透過一次次的恐怖、溫柔、冷酷和驚心動魄的冒險,比利小子快速地走向成年。2005年,多克托羅以美國內戰期間謝爾曼將軍拚死突入南方之戰為背景的小說《大進軍》再次入圍了年度美國國家圖書獎。
「越軌」意味着思想的自由
與其他美國後現代派作家相比,多克托羅不僅具有「後現代派」小說家的共同特點,而且個人風格獨特,突出表現在他對美國現代歷史的關注和對權力政治的抨擊。有人稱他是個「激進的猶太人文主義者」。他以此為榮,並曾對一位訪問者說:「如果我不屬於這個傳統,我一定要申請加入它。」
20世紀60年代,美國才出現「富有想像力的大屠殺後意識文學作品」。所謂「大屠殺後意識」小說,指以猶太人在二戰中慘遭屠殺為題材、主題或內容的小說。它是猶太文學、大屠殺文學的一部分。「大屠殺後意識」小說主題鮮明突出,表現出對大屠殺及其影響、後果之反思與追問。而多克托羅的不少作品,顯然是帶有濃厚的「大屠殺後意識」色彩。
比如,在《上帝之城》中,大屠殺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因為它令人重新思考在異化的後現代社會中人性的問題。《上帝之城》中對猶太格托生活的描寫是小說中最連貫的故事,拉比莎拉之父乃大屠殺倖存者,他以回憶的形式講述大屠殺期間的格托生活經歷。然而,講述大屠殺並非多克托羅之目的,因為對格托的描述是對納粹屠猶之控訴。《上帝之城》不僅哀悼猶太人的命運,而且關注整個人類的命運。通過格托故事,多克托羅最終觸及到大屠殺主題。似乎在壓抑多年後,他終於從屠猶痛苦和猶太人的命運中得到釋放。
又如,《歡迎到哈德泰姆鎮來》是一個大屠殺隱喻,西部邊陲小鎮哈德泰姆被壞人以血腥方式所毀,使人聯想到大屠殺。《世界博覽會》與大屠殺有更多關聯,因為故事就發生在「二戰」前夕,對猶太人的迫害則通過逃亡美國的難民而間接提到。
多克托羅1986年接受知名文學刊物《巴黎評論》訪談時曾表示,他很喜歡莎士比亞、托爾斯泰闡述、書寫歷史的方式。他堅持文學創作不能離開生活。「我從來都認為我的小說繼承了狄更斯、雨果、德萊塞、傑克.倫敦等大師的社會小說傳統。這個傳統深入外部世界,並不局限於反映個人生活,不是與世隔絕,而是力圖表現一個社會。」
顯然,與多變的紐約城一樣,多克托羅小說的題材與風格也總是在變。對他來說,小說藝術的關鍵詞之一是「越軌」。多克托羅曾說,「越軌」意味着思想的自由,「而只有在這種自由中,你才能找到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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