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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縣有不少泉林風景區。網上圖片
若 荷
山東省泗水縣，素有泉鄉的別稱，這裡，既是著名的儒家文化所在地，又是我的血脈之源、祖籍故鄉。該縣泉林之畔，有多處知名的泉水，是一處以觀泉賞景、親水品魚、休閒度假為主的生態型園林，為國家級旅遊風景區，更有清代御苑景區，供人們探幽尋古。
金秋時節，我們在藍天白雲、秋日暖陽的陪伴下，去看那泉，那片久已映照心底的水泊。看環岸的楊柳，依依拂動，翠竹亭亭，幹練凝重。不是江南的「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而是北方「金風簌簌驚黃葉」時候，為了這個曾經的皇家聖地，尋找文人墨客筆下的色彩傳奇。
秋天的風景，應該是瘦的，無論是日月中的廣寒，還是大地上的事物，還有那泉。它真的是有點瘦了，如果許多年前，我沒有到過那泉，沒有親眼見過它如湧珍珠，沒有掬過那冬暖夏涼、飛珠碎玉般的泉水，就不會一意孤行，趕到季節的最後一站，去泉林觀泉，看那汩汩不竭、湧之無盡的泉，一眼眼騰如簾動，迤為涓流，蔚為湖泊，形成奇觀，否則也不會對他鄉遊客說，這是我故鄉的水，家鄉的泉。
穿過那塊御筆書寫的文武官員下馬石，眼前的泉，便若「湧珠」、若「甘露」、若「雙睛」、若「淘米」，擠擠挨挨，撲面而來。站在林泉深處的古石舫上，一邊尋找歷史的遺蹟，一邊聽身旁的遊客說，今年的雨水稀薄，泉也隨着地下水位的下降而不太旺，幾片泉水匯成的湖泊，亦比往年同期淺了許多。儘管這樣，但那集聚而來的各路水渠，仍然滔滔不絕，絲毫沒有給人枯瘦憔悴的感覺。
去泉林，是為去觀泉，象形的泉，「雪花泉」、「繁星泉」、「金聚泉」、「蓮花泉」、「石豆泉」，依次而現，那靜止的泉，紋絲不動的一潭，就像一塊透明的琉璃，清澈如碧，波瀾不驚，泛出大大小小的氣泡，如萬斛蕊珠，漱玉一般，渙然如蓮。這平靜的潭中，舊的水源剛剛流出，新的水源就赫然融入，一股股新鮮的活力，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悄然傾注，而那如鏡的池塘，卻不現一絲激起的紋路，哪怕輕輕、淺淺的一點。這就是泉林的泉，看去靜止，卻細流涓涓，彷彿只有這樣，它才不涸不竭，瀠洄終年。
而那淺淺的紋路，是否就能劃開一點聲音：「嘩-嘩嘩-」，讓我們聽見？不，泉林的泉，要麼泉眼無聲，要麼水勢滔滔，玉屑飛濺，因而，它們又被稱作「鳴玉泉」、「響水泉」、「石縫泉」和「趵突泉」。明代太守張文淵有詩為證：「萬壑中間見此泉，分明文趵突平田。勢雄百澗宜皆殿，聲振千林讓獨先。」工部官員王寵亦在《觀泉亭記》中描繪：「其泉之巧，有若人博而湧激者，謂之曰『趵突泉』......」
去泉林，為的是聽泉，而不僅僅是觀泉。於林中，我樂於聽風；於山中，我樂於聽雨；而置身泉林之藪，我樂於聽泉。聽，自然是在眼中，在心上，在與古人歷代詩賦歌吟的共鳴裡。
泉林的泉，不像高山流泉那樣，有着不可阻擋的氣勢，流泉之聲，聲震百澗。泉林的泉，像個嬌羞的少女，在綠樹的濃蔭裡沉醉，在清澈的水波裡蕩漾，她似夢似幻，聲色不動，裙裾飄逸。據《泗水縣志》記載，泉林「大泉五十有四，小泉不可勝數」，見於典籍記載的就達一百多處，它「泉源密佈，珠聯星列，五步成溪，百步成河，泉溪相連，互相灌輸，擠擠挨挨，難以計數，其密集程度絕無僅有」。
我去聽，聆聽一位儒家老人在陪尾山下泉水旁邊留下「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的慨歎，於是那些泉，便與儒家文化有了一定的淵源，成為點綴在孔孟之鄉的一顆璀璨明珠。沿着的歷史傳說我去聽，酈道元來了，李白、杜甫來了，蘇東坡來了，于慎行來了，康熙、乾隆兩位皇帝來了，幾記開道的鳴鑼，我聽見，從歲月深處傳來的獵獵回聲。
泉林的自然景觀美不勝收，文化底蘊也相當豐厚，無論是「品推黑虎勝，合作玉虹流」的黑虎泉（明代治河都御史章拯詩句），還是「冷冷清泉苦鬥奇，蕊珠萬顆弄漣漪。瀠洄觸石聲如咽，疑是鮫人抱泣時」的趵突泉（明代縣令張祚詩句），都留下了文人騷客的足跡。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清時康熙乾隆二帝就先後數次駐蹕泉林，並幾番在這裡修建御苑，更加使這裡聲名俱顯。
水澤豐沛，綠樹繁茂，於是泉林，不僅是泉水如林，多如牛毛，而且林木茂盛，環境優美，明代于若瀛曾描寫當時的景色：「陪尾之南，修木千章，蒼翠落水，上下一色。」那麼這座清時的御苑，當初也必是景致錯落，清幽如畫。為此康熙皇帝專門為駐蹕泉林而著書，寫出「密柯重林帶野煙」的《泉林記》，乾隆皇帝也有「林色泉聲欣始遇」的詩句留存於世，他們都把林木視作泉林的重要景物，且頌且賞，徜徉於林光泉韻之中。
泉林之林，是泉水的重要依託。泉林之美，最巧妙的，莫過於「泉」、「林」兩字的結合，這樣的結合，讓人生出萬簇林泉無重數的感覺。較之歷代文人墨客，當年的康乾兩帝對泉林更是偏愛，曾經興會淋漓地寫下「川氣滃然連古樹，暮春邈爾隱遙岑」、「拂埭竹簧常入座，搖窗松蓋亦籠岑」、「嫩綠初看拂籟輕，春煙一片忽來橫」、「芳勒杏花春未放，素皴杞樹雪初晴」的詩句，字裡行間，溢美筆端，在帝王心中，都堪媲令人陶醉的水鄉江南。
沿着這些古籍的字裡行間，我看到了明代太守張文淵的「萬壑中間見此泉，分明文趵突平田。勢雄百澗宜皆殿，聲振千林讓獨先」，文學家于慎行的「林麓黝儵，大木千章，非楸非梧，輪囷離奇，臃腫附着，如芝如菌，如鳥雀巢，效奇呈巧，務為相勝。而其枝幹下垂，又往往如虯龍盤蟉，其根上搏，又若相噬......」。
史書記載，乾隆帝幾下江南，每到一處，都謁聖覽勝，行至泉林，見風景如畫，依依不捨，遂修宮建苑，寫下「泉林豈是泛林泉，聖跡昭如雲漢懸」，意為泉林之地絕非一般林泉相比，而是聖源，聖泉，並稱頌，「林是儒林泉聖泉」，將其泉林行宮的居所命名為「近聖居」，就連行宮八景中的柳煙坡、古蔭堂、紅雨亭都巧妙地利用自然景物和歷史遺蹟而建。至今天，雖然歷經風雨聖跡不再，但仍讓數百年後的人們，尋訪古意，沉味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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